幸福階梯(20)_葉正聆

二十

　　接著，在香港偶遇小漣，又讓他覺得必須衝破現在的心靈牢籠，尋求自由的生活。

　　他被一座無形卻沉重的山壓著，如果再這樣下去，就算是色彩斑斕的蝴蝶，也會被無情的時間變成灰色的蛾，更何況是他這樣一個夢想未被現實抹殺的人。身在日本，他卻並不太喜歡這樣的社會，留戀只因為景色很美，不管是札幌的溫泉和山谷，白雪紛飛的北海道，還是櫻花絢爛的東京。日本人像櫻花，總是在綻放時不顧一切。

　　對方成來說，回憶有時混亂，感情有時間歇。愛情是沒辦法物化的，那只是存在于情人指尖的感覺而已。

　　生活的掙扎和矛盾讓他時時都能迸發出創作欲望。妻子轉了個身，用手抱住方成的肩膀，說了幾句誰也聽不懂的夢語。他輕輕移開她的手，轉過身去，用被子捂住頭，仔細思考自己的計畫。

　　一個月後，小漣回到了上海。這個時候，大陸的股市天天下挫，讓小漣感到恐懼。回到家，父親告訴她，六十萬元短短幾天已經縮水了三萬元。雖然G股票已經在解套後拋掉了，但新的股票又套上了。她不禁想到香港的股市，創業板的開張使許多知名高科技企業來港上市也同時令投資者信心倍增，而內地的股市，雖然等待上市的企業有上百家，投資者卻沒有什麼熱情。

　　又過了半個多月，股市狂瀉的速度讓他們覺得害怕，從初春到晚春。她想到了那封電子郵件，上面清楚寫著時間到今年夏天為止。夏天？又是夏天，為什麼好多事情的終點都是夏天？

　　在認識遲永之前，她完全沒有股市的任何概念，渾然不懂股價到底是由誰定出來的。慢慢的，她終於知道那是一個非常險惡的世界，那完全是供需變化的產物，行情的波動意味著資金的潮來潮去。現金，是能玩得轉這個市場的最主要的東西。

　　上市公司是股市的基石，而許多公司都有待于改善業績，他們為了使自己的股票更好看，圈到更多的錢，就與券商和投資公司合作搞專案，白天股價峰迴路轉，晚上食肆應酬交錯，到底是敵是友如煙霧一般分不清楚。公司無非是個演戲的舞臺，大家利用產品、報表和股票作為道具來演戲。對於股民來說，就像坐上觀光電梯的感覺一樣，你可以看到繁華的景象，然後一層高過一層地向上走，但最後你還是會回到第一層。

　　小漣是眾多股民中的一個，差別在於資金並非由她操縱著。一個多月的交割單，讓她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覺得自己被遲永操縱著，而他被命運操縱著，自己陪著他一起上了賭台。他第一次買的是一個公認的績差股。當然績差能靠重組見效益，但他買入的點位已經較高了。隨後，他的操作手法基本上是買入一個不算太低位的股票放著，一開始也上漲過幾天，甚至有漲停，可他就是不動，讓她乾著急，沒幾天，股價單邊下滑，眼看到手的肥肉送給了其他「階級兄弟」。又過幾天，股價橫盤著，他拋了，又急匆匆地買下一個股票，可一買就下跌，他只好割肉出局，又換了第三個股票。而流失的錢已經越來越多，他永遠把賭注放在下一個股票上。小漣完全體會到了割肉的感覺，而這一切都是由遲永帶來的。做到四月底的時候，已經縮水了七萬元。

　　股市是一個近似于完全競爭的市場，操盤手及其背後的機構或組織憑藉幾億或幾十億元的資金操縱一個盤子不太大也不太小的股票價格。對他們來說，最重要的是戰術、技巧和經驗。首先與上市公司達成默契，或打聽到一些有關消息，製造一點新聞，然後他們吸籌，洗籌，對敲，拉高，最後出貨。在坐莊過程中，會伴有許多上市公司的傳聞，公司披露資訊的時候總在股價漲升的終點，事先知道的莊家屆時恰好逢高派發。他們在資訊搜尋上處於優勢狀態，而普通百姓則相對閉塞，所以形成了跟莊的現象。莊家與散戶從來是博弈的對手，但散戶見著莊家也會欣喜若狂。像遲永這樣的算得上是才華橫溢經驗豐富的操盤手就像國外的基金經理一樣，被別人譽為打工皇帝，而其所在的宮殿又是那麼豪華氣派，這讓小漣及其他人不得不相信他。

　　如果這些業績讓小漣對於遲永的完美感覺逐步分崩離析的話，那麼來自王瑞的電話更讓她心力交瘁。

　　王瑞小姐自稱認識遲永，說從三月份就找過她，可惜她去香港了，只好等到現在。小漣知道寫結婚信的她竟與二月份那兩萬元錢有關時，便答應了與她見面。

　　王瑞是一個挺標緻的女孩，皮膚白皙，身材高挑，穿了一件米咖色針織衫和長裙，亭亭玉立。她們談了近四個小時，王瑞的臉上沒有笑容，看起來倒不如小漣來得坦然。其實，小漣心裡也在發抖，但還是假裝笑容，笑容一直是她隱藏悲傷的武器，她只有一個人的時候才會偷偷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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