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階梯(13)_葉正聆

十三

　　第二天，遲永的父母來看他。他們來的時候，小漣正在洗遲永的棉毛衫褲，當遲父來洗手時，她有點不好意思地讓開。他問她：「飯吃過了嗎？」她笑笑說：「吃過了。」

　　他們是順道來看他，然後送他一些禮券什麼的。可是遲永好像不太在乎這些東西，硬是還給了他們。他的父親是船廠的退休工人，現在在做一些油的生意，母親退休在家。小漣覺得遲永和父母的互動很像接客送客一樣，常常是他們話到一半，遲永就改變了話題。他們從小顛沛流離，在環境美麗而天氣惡劣的哈爾濱過著小康的生活。在哈爾濱，如果在馬路上走的時間長了，眉毛和頭髮會因為出汗而結冰，等回到室內，冰又會瞬間融化，這些是遲永童年裡最可愛的回憶。在支內者可以回南方時，他們還是沒辦法在上海紮根，所以選擇住在寧波郊區。在這段日子裡，生活艱苦多了，父親依然靠運貨掙錢，而念中學的遲永就坐在車裡和父親一起出城到很遠的地方。一出城，他就學著開體型龐大的卡車，什麼也不怕。高中畢業後，他考上了上海的大學，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地方的人，只知道別人都看不起他這個從外地來的窮學生。等到他從深圳回來時，他的父母和哥哥也已經來到上海，他為父母買了一套房子，可是他從不為自己買什麼房產。

　　送走他們，遲永和小漣也出了門。上海的夜晚有種讓人不願回家的感染力。他們開著卡丁，遊覽了黃浦江，逛了夜市，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很累了。她燒了一點菜，他們吃著。

　　這時候，一切事情的發展都是非常平常的，語言在這個時候是多餘的。她就這樣安靜地和他一起又過了兩天。他的兩個同事來做客，她為他們買菜、燒菜、盛菜。他們談到了很晚，也談到正海集團。在正海集團老總光榮的背後，也有許多鮮為人知的一面。不管是正海老闆頻繁地上創業類雜誌的封面，或是與外國元首共進晚餐，還是成為新時代私企家的佼佼者，他的員工卻還都認為他有點小農思想，但是他又與廣東一帶的農民企業家不同，是小農思想卻也有一點經濟概念。他的兩個助手都是北京最好的大學畢業的，在這麼大的公司裡卻都覺得沒有用武之地。一個為他看管他做股票的資金，工作簡單機械，只要做些表格就可以，一個是他的秘書，安排他的飯局和出差事宜。正海集團正向著多元化發展，除了本身的核心產品之外，還發展高科技、生物工程、證券投資等熱門的分支機搆，力求從單一的產權主體向多元化產權結構轉變。可是，身為正海老闆的直接下屬卻沒有感到發展的持久力。他們說他在公司發展戰略上是有一定眼光的，可是在用人方面卻有點農民作風。所以他的下屬比外人更明白輿論導向下的「眾人之上，無人之下」的正海老闆最真實的一面。

　　遲永也是一樣。每當小漣說又在哪份報紙雜誌上看到介紹他們大老闆的文章時，他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這不，他正在和同事們談他每星期寫的內部分析文章正海老闆根本不看，反而給別的公司同人瞧去了云云。對他來說，在正海投資做事比較安穩，又可以生活在上海灘的幾位大人物前，沒有從前坐莊時「今天不知道明天睡哪兒」的顛簸和不安定。

　　送走同事，又剩下他們倆人。小漣把碗洗了，就囑咐正在上網的遲永該休息了。這時，她瞧見電腦後面有一本厚厚的書，她拿來一看，原來是《偉哥革命》，她笑著問他：「你怎麼買這書？」

　　他邊盯著電腦邊說：「這書可好呢，我太同意作者的觀點了，正準備寄給我在美國的朋友，讓他看看，然後給我買點來呢。這本書會引起一場認識上的革命。Vigra這東西發掘了其實已經深埋於人們心底的東西，它不是機械的如程式一樣設置好的，它是從心靈和情緒上激發出來的。」他在看的時候，還用筆在一些句子下劃著，如「兩個成熟的人是不會用結婚來約束什麼的」、「創新是性生活的第一源泉，而在性生活上，男人比女人更容易受挫，所以他們更追求一種創新的方式」。他又說：「現在許多人的思想還像聖經裡所說的那樣發生性行為是為了傳宗接代，倒沒有中國古人的養生之道來得科學。」

　　她隨手翻了幾頁，書中的語句不無道理，但即使是寫外國人的事情，也都是以夫妻為對象的。她不是他的妻子，但她感到她的思想在一點點被他同化，越過所有閉塞的現實，她竭力擺脫著那種無孔不入的制約，投入到能與他在一起的抽象世界，丟失了原本的界限，撤走了所有的道德標記。

　　Vigra在中國暫時還沒有銷售，他就托美國同學買，十天后，在美國的同學就用快遞給他寄來了幾十粒藍色藥丸。遲永對什麼新鮮事都感興趣，特別是這種體現男人本性的東西，哪怕貴一點，他也樂得花錢。他還給來找他的男士們帶點回去嘗嘗鮮。不知這些事對於女人來說是悲還是喜。而人，就是這樣從好奇到習慣最終習以為常。

　　和小漣在一起的時候，他是不用它的。但她發現它在漸漸減少。對於她的疑問，他只是說：「送人了，我樂於做好事。」

　　共度春節的那幾天，她已經在心裡嫁給了他。她記得他曾在一天夜裡說：「若想綁住男人必須要會燒菜，一天有三頓飯呢，要讓那男人每次吃飯都想到你。」然後拿出他買的烹調書說，「你的菜燒得不錯，但要更上一層樓，回去多學學，你燒這一本，我燒那一本。」

　　「你一會兒要我寫作，一會兒要我學燒菜，真會給我安排工作。」小漣說。

　　「這就叫為你著想。」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