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階梯(14)_葉正聆

十四

　　第二天，小漣帶著烹調書回家。她的心情一掃前幾天的歡樂，開始害怕起來。一進屋，父母就問她上哪兒去了。其實他們心裡知道，但越是這樣就越不放心。

　　他們輪番問她：「你們會結婚嗎？」「他會真的對你好嗎？」「你們認識了大半年，又一起住了好幾天，他怎麼也不上咱家來做客呢？」

　　他們的話讓小漣欲辯難言。她知道不能再無視青春了，再過幾年就沒有本錢了。但是她又怎麼可能與他分開？即使是毫無名分地在一起，那種快樂也足以彌補一切。

　　晚飯過後，父母又開始一個勁兒地勸她。她不能遷怒於他們，他們沒有錯，她也不能違背自己的心意。她該怎麼做才能把兩碗水端平呢？她只好不顧家人的意見，又出門去找他。她對他的得失感完全來自潛意識，就像癢了就要立即搔一下一個道理。

　　到了他的家門口，他開門見到她，問：「是不是家裡人又說你了？」

　　她嘟著嘴點點頭。這時，她看見屋裡還有一個長者，問：「你有客人？」

　　他點頭，說：「你還是先回去，任何事都要有一個過程的。」

　　「我想再待一會兒。」

　　「好，你就坐在沙發上吧。」說完，他就進了裡屋。

　　輕輕坐下後，她看到桌上的菜都是昨天的剩菜和他新買的烤鴨、香腸。不久，客人留下一個大禮盒就走了。小漣還以為可以與他談談，但是她剛站起身，他就原地不動地說：「你還是走吧。待會兒還有人來。」

　　小漣問：「這人，我不能見嗎？」

　　「有些人你可以見，有些人你就不能見。像剛才的老頭，你就不該碰見。」他突然加重了語氣，說，「你看到桌上的禮盒了嗎？今天是禮盒，明天說不定就成了炸彈。我被人家偷走兩萬元那事兒你還沒有感覺？你也想被人家偷錢不成？你也想在半路上被人攔著不成？好了，就先這樣吧。」

　　說完他就去衛生間洗澡了。她睜大了眼睛，這可是認識以來他第一次發火。小漣想到一句話說，男人發火百分之九十的原因不是因為當前的事。

　　她的腳像粘在地板上一樣，動彈不得。

　　他洗完澡穿著她送的睡衣出來，見她還站在那裡，什麼也沒說，自顧自地鑽進了被窩，她只好離開。計程車裡，雖然開著空調，可她還是感到冰冷，只能蜷縮在角落裡。收音機裡放著西蒙的歌曲，她突然不敢聽它的旋律，因為它讓她突然想到自己練到一半的鋼琴曲《四季》。她恨自己的不堅定。從來不想要得到什麼，從來把他的事情看成是自己的事情。每次做菜時，儘量做出甘味，多用穀類和雜糧澱粉，好讓他吃胖一點；每次在他的屋裡，都會找出所有髒衣服並把它們洗完。有好幾次，看到衣櫃裡有上萬元的現金，她都笑笑地放回原處，想提醒他小心存放，可是總是忘了。不投入的愛情是對人生的輕視，特別對於像她這樣的女孩來說。

　　「去年燕子天涯，今年燕子誰家。」夜色已亮起。她想，青春年華，笙簫並奏，又一個冬天要溜走。

　　4、一九九九年春天

　　我陷入在春天的霞光裡，你點醒我致命的弱處。

　　小漣與方成從前共同的校友告訴她方成在日本結婚了，對方是一個富家日本女孩。小漣對方成的美好感覺徹底消失了。雖然心底裡對他們的故事有著好奇，可還是什麼也沒有問。刀過竹解，水到渠成，一切故事就這麼沒頭沒腦地開始又結束了。

　　她上網發了張賀卡給他，上面寫著：「恭喜你，我也要努力了！祝你和富家小姐百年好合。」

　　她幾乎不上網。她不喜歡上網，一來電腦讓她的眼睛感覺很難受，二來她覺得上網聊天讓人和人有很大的隔膜，她怕虛幻的另一面是虛偽。聊天的「聊」字本來就是「耳」字旁的，可現在眼睛代替了耳朵，手指代替了嘴巴，使人的器官機能都不平衡了。當然，通過網路傳遞賀卡倒是可以的，因為有利於環境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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