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階梯(9)_葉正聆

九

　　遲永曾經問過她：「如果我出事了，你怎麼辦？」她不明白出了什麼事情才算「出事」。她喜歡他，喜歡到可能難顧常理。

　　他描述過的櫻花的淒美讓她深深記得。櫻花的花期才十天，那種轉瞬即逝的美已經成為日本人的審美象徵。那充滿靈性的花既新又舊，既美又苦，它象徵了生命的更迭，十天后，綠葉接替了櫻花的位置。既然生命如此短暫，那麼誰不想讓它綻放得更美？

　　Fragile的小漣自從認識了遲永，就學會了在脆弱和堅強交織的生活中體驗生命。她曾以為，他是一個需要被照顧的人，如果他肯，她會為他學做飯，學縫衣，用她的歌聲和琴聲陪伴他走過所有的日子。做一個在等待中看似堅強，可一見他卻又梨花帶雨的善良女子。因為他的笑早就印刻在她心裡，他的愁變成了她的愁，他的喜也同樣能左右她的快樂，可是那枝黃玫瑰讓她悵然流淚。她太崇尚虛幻的戀愛感覺，為了擁抱一刹那的精彩，可以不怕因之改變一生，她不是個隨便的人，只能允許自己的身體跟著心靈走。

　　幾天之後，她給他看了一封寫滿真情實感的信，其中的一段這麼寫道：

　　隨著年齡的增長，快樂的獲得也越來越難。人生最可怕的不是金錢的流失，而是希望和興趣的湮滅。如果沒有責任，生命則輕若鴻毛。誰都不願意擁抱那即將幻滅的肥皂泡，也不願意對鏡花盟誓。因為愛你，才有等待你的勇氣，純真得如一個小孩，回歸到最原始的心態。「全世界的女生，都渴望坐上泰坦尼克號，即使連生命都不要。」你還記得這句話嗎？你能猜得出我的感受嗎？我的生命曾因你而奪目，但不希望因你而落幕。我雖然已經愛上你，你已成為我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離開你的日子就像那小鳥飛過的樹枝晃悠，但我對你還應該理智多於情感。如果還將重現那天如地下工作者般的擔驚受怕，那我只好選擇淡出。

　　他用了好幾分鐘的時間看信，然後說：「想不到你文筆這麼好啊！你應該去搞文字工作才對。我給你介紹幾個在報社做的哥們兒，到時你就沒時間胡思亂想了，肯定會被編輯催稿催得團團轉。」又說，「本來以為自己已經不會有什麼感情了，想不到你依舊能激發出我的激情。哎呀，怎麼會撞上有才華的你，如果你成了公眾人物，我就只好成你的點綴了。」

　　他的一席話讓她的思路從一個圓圈跳入另一個圓圈，「你呀，應該多寫作，這樣就有作品給編輯看了。我就替你看管資金，你呀，讓你家裡拿出一點錢來投資股票，這總比存銀行強吧。我能為你做的就是兩件事，一是為你炒股得利，二是如果你累了想出去度假，我來負責安排車什麼的。」

　　她依然沒敢答應讓他代做股票。許多事情，沒辦法勉強。如果他真的推薦股票成功，她會很感謝，如果沒有，她就知道他的底牌了。

　　她看了看小屋裡許多周易類的書籍和眼前這個盯著她看的男人。他見她瞅著那些書，說：「許多人都請我揭開他們的金錢密碼。『命運唯所遇，迴圈不可尋』，所以有時我會研究一下易經八卦，這與我的職業有非同尋常的聯繫。《易經》所指的就是迴圈，一天一個迴圈，一年一個迴圈，正所謂『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他還說著太極、兩儀、四象、八卦、六十四卦演化出的等比數列法則，這些對她來說都太複雜。他就像一個高明的醫生，看到你有什麼症狀表現和期許，就會說到你心坎裡去。

　　幾天後，小漣還是沒有答應讓他幫忙做股票。他卻在這時告訴她一個消息：正海集團正準備收購上市公司G實業，然後讓正海上市，正所謂買殼上市，是想用少量資金做很大的事情。這樣一來，沒過多久，G股票也會從十三元翻到三十元，與當初北大入主延中的飆升一樣。

　　小漣聽得終於心動了，立馬叫家人和朋友買了許多G股票，此股票在上漲了兩周之後又落了下來，從此似乎一蹶不振。公告上說是G實業擬收購正海集團百分之五十的股權，公司價值為稅後利潤乘以五倍的市盈率，在這個階段的二十天裡，股價卻跌至了十一元多，小漣實在弄不明白，就詢問遲永，遲永說公告是假的，他們還在討價還價。沒過多久，報上又出來公告，由於G股票的第一大股東的反對，G實業未獲准收購正海集團，這樣，本來就利潤銳減的G實業業績更令人擔憂，也使小漣心中陣陣虛軟。

　　她問他到底是誰收購誰，怎麼最後會不歡而散？他說，本來G實業擬用五億元收購正海集團，然後正海再用五億元全部買下G股票，這樣就成了他們的第一大股東，這不就等於正海控股G實業了嗎？可是由於原第一大股東對正海業績不太瞭解，所以未能通過。

　　G股票才上漲兩元就下挫，像是醉鬼的腳步，根本沒有如遲永所說的那麼天花亂墜。資本市場要用股權說話，小漣也不能怪誰，她也瞭解到自己在他面前有些盲目的特性，也明白他並不是能駕馭股價的人。但是，不管他是真的擁有如他所說的千萬資金，還是一貧如洗，她都決定試著去賭，賭他們的愛情。

　　遲永一直對其他女孩子灌輸投資理財的思想，他把小漣當做他周圍女孩子中的一個而已，差別只在於小漣更真心。有時，小漣也給他許多感動，但他不能想這些。

　　他剛來上海的時候，還會認真讀書，看看GRE什麼的。可是，後來他發現用功讀書是有點笨的，聰明的人應該用男男女女間交錯的網來創造奇跡。於是，他一直參加一些聯誼活動，活動時，喝喝酒，聊聊天，聽聽音樂，在平日裡沒有自信的年輕男女們在這個時候都沒來由地找到了自信。而遲永這時的心裡也充滿了歸屬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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