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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王狄看著風月舫,淡淡地說:「你說過父債子還,我喜歡這句話。藍玉雖跟我有殺父之仇,但我身上背負的還有幾萬蒙古人的家仇國恨。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藍心月似乎明白什麼,著急道:「家父的確征討過西域和大漠,但那是國與國之間的事,你們也殺了我們很多漢人。壯士,蒙古人可以知道你沒有親手殺了我父親,但他們知道你俘虜了他的女兒嗎?沒有人逼你這麼做,你為什麼非要毀了我呢?在死牢裡我許諾過,我願意追隨你一生,這條命隨時為你所用,你難道……不記得了嗎?」

  王狄不說話,看風月舫的眼神有些迷茫。

  藍心月從王狄的眼神裡看出堅決,絕望中慢慢跪下來:「壯士……放過我。」

  王狄冷冷地道:「藍心月,你這句話提醒了我,把你賣到這裡正是為我所用。」

  藍心月驚駭地看著王狄,淚水奪眶而出。

  風月舫的某間房中,藍心月嘴裡堵著東西被綁在床頭上,模樣可憐至極。

  門被推開,王狄和葫蘆瓢走進來,葫蘆瓢的眼睛從藍心月的面紗上掠過。

  「葫蘆瓢,你最好按我的話去做,一命換一命你並不吃虧,或許我還有別的好處給你。」王狄沉聲道。

  「我要先看看成色。」葫蘆瓢走到藍心月身邊,撩開面紗端詳著,半晌點點頭,「果然是好貨色,我們……四天以後交易怎麼樣?」

  「為什麼?為什麼是四天以後?」王狄的眉頭緊皺。

  「自有我的道理,如果不同意,咱們的交易作罷。」葫蘆瓢的樣子很得意。

  「那好,四天之後她歸你,我帶白姑娘走。」王狄把手按在葫蘆瓢的肩上說。

  「一言為定。」葫蘆瓢笑了。

  風月舫裡突然響起獨弦琴的聲音,正是那首《鳳求凰》。王狄的眼神突然變得柔軟起來,下意識看了一眼藍心月。隔著紗巾,藍心月的眼神充滿了驚恐和哀怨,身體掙扎著扭動幾下,鼻子裡發出絕望的聲音。

  王狄恍惚地道:「葫蘆瓢,你在這兒稍等,我去去就來。」

  葫蘆瓢看王狄轉身出了房間,愣了片刻,慢慢湊到藍心月面前撩開面紗,又猶豫了片刻,把她堵在嘴裡的東西拿出來。藍心月大口喘著氣,拼命掙扎著。

  葫蘆瓢看著藍心月的容貌笑了:「美人,你怎麼落得如此下場,和他有仇還是有怨?說說,我就愛聽這個。」藍心月驚慌地說:「好心人,求你放我走吧。」

  葫蘆瓢壞笑道:「這可使不得,我放了你,那位公子手上的彎刀就會放在我脖子上,再說……我有什麼好處呢?」

  藍心月打起精神道:「只要答應放了我,你想要什麼?」

  葫蘆瓢開玩笑說:「一萬兩銀子,你有嗎?」

  藍心月盯著葫蘆瓢片刻,故意笑了:「你的胃口不大,也小看我了。」

  葫蘆瓢眉尖一挑:「什麼意思?」

  藍心月裝作神秘地說:「我若做歌妓,你會從我身上掙到很多銀子,你若設法不讓我做歌妓,你得到的銀子會更多,我給你……兩萬兩。」

  葫蘆瓢的眼睛睜大,不相信聽到的話是真的。

  藍心月低聲說:「這對你很容易,只要你聽我的。」

  葫蘆瓢愣怔地看著藍心月眼裡的光彩,仿佛裡面是鋪天蓋地的銀兩。

  [12]

  ◆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四月十七 黃昏

  王狄恍惚地在獨弦琴聲裡慢慢走著,他想像得出那是白小酌在房間裡憂傷地撥動著琴弦,他感覺那音韻宛若一根絲線在裹纏著他的心,並且越勒越緊。

  王狄走到白小酌的門口的時候,琴聲戛然而止,王狄不覺一愣。

  房門猛地被打開,白小酌從裡面沖了出來,幾乎和王狄相撞。

  兩個人都是一驚,等看清對方,王狄愧疚地低下頭。

  白小酌恍惚地看著王狄,半晌突然拉住他的手,哽咽著說:「公子,這是天意,這是天意,我剛才在恍惚中就覺得你在門外,果然……果然讓我看到你了……」

  「白姑娘……我……」王狄不知如何是好。

  「叫我小酌,公子,我願意讓你這樣叫我。」白小酌癡癡地看著王狄。

  「小酌……姑娘,我今天來……不是為了看你,是有別的事,你的琴聲讓我不得不走到門口,說實話,我只能走到這兒卻不敢進去,甚至不想讓你知道……我曾經來過。」王狄的聲音很輕。

  「公子,我的身子是乾淨的,自從那夜之後……我一直等著你來。」白小酌的眼睛裡有淚水溢出。

  「我相信,所以想了一個辦法,讓別人替你在這兒。」王狄深情地說。

  白小酌深情地看著王狄,二人四目相對,白小酌突然撲到他的懷裡啜泣起來。

  「四天以後,你就可以自由了。」王狄輕輕拍著白小酌消瘦的肩頭。

  「公子,你剛才說的別人是什麼意思?你救我,莫非需要害另一個人嗎?」白小酌不解地看著王狄。「你不懂,以後我會解釋。我走了,你保重。」王狄說完轉身而去。

  「為什麼要等四天?」白小酌傷感地看著王狄的背影,哽咽著大喊,「世事難料,公子,我不知道這四天裡會發生什麼事啊。」

  王狄也許沒有聽到,也許聽到了不知怎麼回答,漸漸從白小酌的視野裡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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