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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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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玦想,為了大家,也為了自己,也許她早就該走了。 司徒玦次日就找到了鄒晉,告訴他,她想離開,越快越好,越遠越好。 鄒晉當場把自己能為她辦到的,和接下來她有可能面臨的苦,都擺在了她面前。 「你想好了嗎?」 司徒玦點了點頭。 這個時候她可以相信並託付的,竟然只有這樣一個人,因為她知道,如今這個人為了贖罪,願意為她去做任何事。 鄒晉當天就帶著她輾轉了好幾個地點,為她的決定去做準備。 黃昏的時候,鄒晉的車停在距離司徒家一站路之外的街口,外面雨下得很人,但也只能送她到這裡。 鄒晉說:「接下來的事我會替你安排好,那邊會有人接應你,錢的事你不用管。現在你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當然,你要是後悔了,現在還來得及。」司徒玦出神地看著自己的正前方,車前的玻璃上聚攏的水流被雨刮反復地打散。她不得不去想爸媽,他們一輩子都活得堂堂正正,只為一個不爭氣的女兒.往後的很長一段日子都要忍受別人的指指點點。最可憐的是,就算認定了她的墮落,到了最後,還是苦苦為這個女兒的未來打算。她合不得他們,甚至一度想過,都承認了吧,就當自己迷途知返,什麼都聽他們的,再不讓他們傷心失望。 可是,單單閉上眼想想,她都覺得不寒而慄,一生那麼長……他們遲早會在愛的名義下把彼此逼瘋。 過了一會兒,她側過臉去看了鄒晉一眼,不過是短短的數月沒見,他整個人仿佛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衰老了下去,雖然還是那副眉眼,頭上也沒有新添的白髮,可早先的意氣風發、倜儻自如已經徹底地消沉頹敗了,老年人的暮氣初現端倪。她沒 「我對你的容忍還不夠?你爸爸是對的,我寵壞了你,你沒得救了!」薛少萍彎下腰掩面痛哭,「到了這個份上,你還要去找他,你找他幹什麼?全世界那麼多的男人,缺了他就不行,你就這麼賤?」 「你們想得到有多賤,我就有多賤。」司徒玦扭頭去找姚起雲,他卻倉皇地別開臉去。 她站直了,指著他的方向,手卻不聽話地發抖,「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死了,我這個破爛也輪不到他撿!」 薛少萍垂下了手,一臉不可思議的疑惑,「我當初為什麼要生下你?你三歲的時候發高燒,醫生都說可能沒辦法了,我應該讓他放棄的。你不是我的女兒,我寧願你那時就死了。」 司徒玦以為自己豁出去了,什麼都無所謂了,這樣也不錯,少了牽掛,她會更輕鬆。可臨到這個關口,還是覺得撕心裂肺地疼,活像在意識清醒的時候將血肉連著筋撕剝開來。她荒誕地想到了割肉剔骨還父母的哪吒,世上還有沒有姜太公,在魂魄散去之後賜她藕塑的不死之身? 說不定譚少城是對的,她有她的一套哲學。就在昨天,譚少城對她的手下敗將司徒玦說:「你還記不記得,那次你非說我是告密的小人,其實我沒有那麼做,那時我真沒有想過要把你怎麼樣,又能把你怎麼樣,是你給我上了一堂課。說起來我應該感謝你,不妨把自我安慰的經驗拿出來和你分享分享——你現在覺得痛嗎?這沒什麼,小時候我媽讓我去買醋,我怕她等,跑得飛快,結果摔了一跤,腳上都是血。我媽聽到我哭,走出來一看,發現瓶子碎了,醋灑了一地,褲子上還破了個口子,她把我拉起來,當場就打了一頓,看都沒看我的腳一眼。腳痛不算什麼,傷口會癒合,長出新的肉,可醋和褲子都是錢,花出去就再也沒有了!和傷了手、傷了腳相比,心痛就更一文不值了,連包紮都省了,誰看得見?窮到麻木比你能感覺到的任何一種痛都可憐,而你從來沒有嘗過那種滋味……我討厭看你這種眼神,好像只有你高高在上,只有你是一塊美玉,別人都賤得像一塊瓦片。告訴你,沒有什麼是生來註定的,打碎了的玉連一片瓦都不如。玉死了,瓦活著,那瓦就是玉了。」 司徒玦不再後悔了,她去找鄒晉是對的,不顧一切要走也是對的,走得越遠越好,越快越好,再也不要回來了,哪怕要在一個無依無靠的地方,連合法身份都沒有的地方熬下去,哪怕熬不過,被遣返,這輩子哪兒也別想去了,也是對的。 她徹底斬斷了後路,回頭再沒有她的容身之地。 第三十九章 我賭你不幸福* 為了讓司徒玦安分下來,再也不能做「丟人現眼」的事,司徒久安夫婦使出了最後的狠招,斷了她一切經濟來源,停了手機,收起了她所有的證件,不再讓她輕易踏出門口一步。他們甚至在自家大門上安裝了一把內外都需要鑰匙的雙開鎖,當然家裡的人都有鑰匙,唯獨「忘了」給她一把。司徒久安夫婦不在家的時候,姚起雲就接過了「獄卒」的職責,他是那樣盡忠職守,整個假期,幾乎都沒有一刻擅離崗位。 司徒玦發呆的時候就會想,他未免付出了太大的犧牲,把剛剛萌發愛火的戀人擱在一旁,就這麼守著她這個再也無話可說的人,這是多麼不容易。難道他真打算這樣過一輩子?他們這麼關著她究竟意欲何為?關到她死了對鄒晉的心?關到她野性褪盡,安安分分地嫁給司徒家的乘龍快婿? 每當想到這裡,她就會笑。 姚姑的晚娘面孔看多了倒也沒什麼,如果一定要選擇單獨和這家裡的一個人面對面地相處,司徒玦寧願選她。她的絮絮叨叨雖然大多是風涼話,但至少還可以解悶。真要說起來,那段與世隔絕的日子過得沒有想像中那麼慢,昏昏然,明天換成另外一個明天。她事後回想,除了窗簾外黑下去又亮起來的光線,什麼都記住。 真正的彈指一揮間。 只有吳江給她打過電話,別人的電話司徒久安夫婦和姚起雲可以搪塞過去,一句「她不在」,打來的人也無可奈何。但吳家畢竟和司徒家太熟識了,吳江又不是輕易好打發的,早上司徒玦「不在」,下午他會再打;下午「不在」,晚上繼續;實在不行,他就要過來「看看」了。到了最後,他的電話成了司徒玦唯一被默許的與外界的聯繫途徑。 兩人通話的時候,也不是沒有察覺到分機的電流聲。不過雖是好朋友,這時的他們也沒有太多私密的話題,司徒玦並未向他傾訴自己的現狀,吳江也不在這件事上多說多問。聊得最多的還是從前的事,小時候的樂趣,散得天各一方的夥伴,話題無邊無際。 據說阿周在外地打算做點小生意,光是辦個執照都跑得他心灰了大半,好在人順利辦下來了。 在外地讀書的美美畢業了要回來發展,過幾天的航班,說是要吳江准點去接她,否則就跟他沒完。 「哦,挺好的。」司徒玦聽了只是笑笑,掛了電話,日子還是死水無瀾。 夏日的午後最難耐,一刻也沒有歇過的蟬嗚叫得人心片刻都靜不下來。姚起雲靠坐在書桌前翻看著手裡的書。這個假期他就這樣啃下了許多本大部頭。看了章,他又頓住,去聽樓上的動靜,起初還聽到她晃來晃去的腳步聲,這時想必睡下了。司徒叔叔和薛阿姨都在公司,姑姑也該在午睡。 昨天冰箱裡斯有的冰塊都用完了,雖然他提醒了姑姑好幾次,但是家裡喜歡往水里加冰塊的只有司徒玦,姑姑不是故意忘了,就是往制冰格里加水龍頭裡接出來的生水。他想了想,覺得還是應該自己去看看。 姚起雲夾好書簽,站起來時手裡的書險些碰倒了檯燈。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司徒玦出現在他半掩著的房門口。 因為一段時間沒修剪的緣故,司徒玦的頭髮又長了一些,像是剛醒來似的,由得它垂在肩上。她一副家常的打扮,松松的舊T恤,運動短褲下是直溜溜的腿。明明開著冷氣,她臉上卻泛著紅潮,幾根濕了的頭髮貼在脖子上,又像是剛剛經歷一場忙亂。 姚起雲有些疑惑了,保持著剛站起來的姿勢,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司徒玦推開門走了進來,左右看了看,問道:「你要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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