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省女子(9)_謝絡繹

九

　　「噢。」白小憶點了點頭，正要表示感謝，那人已經轉身走了。白小憶隱約記得招聘簡章上她這個職位的薪資標準寫的是1800-2800，雖然不算太高，但已經不低了。她高興地步出辦公區，來到樓梯口，按了下行鍵。等電梯的工夫她想，接下來需要去找個住的地方，在本周內搬出寢室。這是學校給她的最後限期。她原本一直不敢張望那個越來越近的日子，覺得它貼滿了無家可歸、居無定所的咒語，可以刺傷她的眼睛。所以她只是埋著頭找工作，卻一次次體味著冗長的失落。不過，生活的驚喜也許正在於此，長長、長長的痛，在某一天，突然連根拔起。白小憶看到，限期近在咫尺，好在，它在微笑。

　　電梯門開了，白小憶跨了進去，門關後才發現原來是上行。那就先上再下吧。她繼續想：春江培訓點，正好附近有個城中村，她好幾個同學都在那裡租住。於是，她拿起電話。

　　「小靜，是我啊，小憶，我找到工作了，你那兒還有沒有空房呀？」

　　行到頂層，一位在電梯裡一直背對白小憶站著的女士迅速從電梯上下來。其實她在白小憶一進電梯時就連忙背過身去，並用手遮住臉。電梯上行中不斷有人下去，最後只剩下這位女士與白小憶兩個人了，她曾試圖在上一站就先行下電梯的，但被白小憶不經意的一個轉身給逼了回去。顯然，她怕與白小憶打照面，怕被認出來。但白小憶一直在打電話，根本就沒注意到身邊的這位女士。

　　女士下了電梯後疾步來到門牌上寫有「總經理」字樣的辦公室門前，直接推門而入。看到她來了，辦公室裡的一位男士從大班台後轉出來，緊走幾步去迎接。

　　「陳姨來了啊，有失遠迎，失敬失敬。」男士顎骨突出，笑時肌肉一拉，猶如利箭滿弩，頗具張力。

　　「啊呀，跟我還客氣什麼。」陳姨自顧在沙發上落座，接過秘書小姐端來的一杯茉莉花茶，吹了吹，說：「你這秘書效率可真高啊，我前腳進來她後腳就把茶送來了，什麼時候讓我的人過來學習學習。」

　　「貴客到訪，她怎敢怠慢，不然飯碗不保啊。這個不用學，求生本能而已。再說，強將手下無弱兵，您可是春江商界出了名的鐵娘子，歷練精英無數，談什麼學習不學習，指導還差不多。」男士一字一句，不急不躁，面對突然到訪的合夥人，雖然知道對方一定來者不善，但仍平靜安然地應對著，很有大家風範。

　　陳姨默然一笑，轉了話題：「你父親的情況怎麼樣？」

　　「已經穩定了，預計半個月後就能出院了。」

　　「噢？」阿姨盯著男士發出上聲調的噢字，代表著懷疑。

　　「呵呵。」男士笑了起來，對著秘書指了指桌子，秘書快速取了一張請帖過來，遞給陳姨。男士說：「半個月後我會在寒舍舉辦一場酒會，到時候家父邀請您共舞，請您一定不要拒絕。」

　　陳姨哈哈大笑起來：「你可真會開玩笑。」她看也不看請貼，直接往包裡一塞，說：「放心吧，我一定去。」然後，她又端起桌上的茶水，將喝未喝之時，慢條斯理地問：「你們最近在招聘嗎？」

　　「噢？應該是吧，招聘的事嗎，從來都是細水長流，源源不斷的。怎麼您有人推薦？」

　　「這樣吧，你幫我查一下，最近你們有沒有接收一個叫白小憶的應屆畢業生，白雲的白，大小的小，回憶的憶。」

　　「這樣啊，行，沒問題。」

　　男士回到大班椅後坐下，把電話撥到人力資源部。很快，他對陳姨說：「沒錯，是有一個叫白小憶的，今天剛剛決定錄用。」

　　「不要錄她。」陳姨端起秘書剛剛加過水的杯子，抿了一口輕描淡寫地說。

　　「OK。」男士揚了揚眉毛，嘴角一收，想都沒想就又撥了一個電話到人力資源部去，十秒鐘不到就改變了白小憶的人生軌跡。

　　離開萬氏大廈還不到二十分鐘，白小憶連公車都還沒有等來，就接到了萬氏集團人力資源部的電話，稱剛才搞錯了，事實上白小憶的綜合條件與目標崗位的任職要求有距離，所以，十分抱歉。

　　白小憶忽然覺得陽光特別刺眼，她抬手遮了遮臉。耳邊的電話還沒有放下，傳出掛斷後的短滴聲。她保持著一手遮陽光一手接聽電話的姿勢，直到被一個急著趕車的人撞到，差點把電話撞到地上。她連忙接住了，也似乎終於活了過來。她覺得事情不對勁，有人惡作劇嗎？她調出剛才的電話回撥過去，耳邊傳來錄音提示：您好，萬氏人力資源部，請撥分機號碼，查號請撥零。她覺得這還不是現實，於是撥零，請對方接王主管。

　　「你好，我是王貝娜，請問你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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