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省女子(3)_謝絡繹

三

　　陶露飛穿著學校後門小店裡淘來的白色衛衣，質地松垮，一雙球鞋已經在泥地上蹚了個面目全非。

　　瘦高個繼續說：「你不是說幫人幫到底嗎，我忽然想到，幫人也要趕在前。不然，別人罪都受夠了再去幫，也沒什麼意義。我理解你，所以打算幫你幫得稍微深刻一點，呵呵。」

　　陶露飛跟上，手拉住一隻箱子欲提：「不行，這樣你太累了。」

　　瘦高個固執地拉過箱子，說：「行了行了，你個女孩子，逞什麼能。」

　　陶露飛又與他拉扯了兩下，都被他攔住了：「我想找人幫都找不到呢，能有人願意幫你是你運氣好，不要再爭了。」

　　攔著別人做紳士，自己就會顯得不淑女，陶露飛決定由著他。是騙子也就損失兩箱子書，不是騙子沒准他就是她在春江的第一個朋友。

　　瘦高個獨自提著兩個箱子往前走，到底是男的，負重前行比陶露飛輕裝上陣走得還要快。過了一會兒，他停下來喘氣，順便等她。陶露飛跟上來問：

　　「你叫什麼名字？」

　　「叫我小隆吧，轟隆隆的隆，我同學都這樣叫我。」

　　「你怎麼沒行李呢？住親戚家？」

　　「我上次走的時候行李沒帶走，像是有預感還會回來一樣。我給室友的期限是兩個月，說兩個月還不見我回來，就把我床上的鋪蓋處理掉，床位轉租出去。明天剛好是限期的最後一天。」

　　「呵呵，你走得不決絕，所以肯定會回來。」陶露飛指了指自己的行李，「我可是把所有的家當都搬來了，破釜沉舟，來了就不走了。」

　　兩個人就這樣結伴而行，走過狹窄的小道，接下來的路寬多了，可以五六個人並駕齊驅，但兩邊仍然圍著藍色的施工護欄，除了頭頂遠處高樓上的霓虹閃爍外，再也看不見其他東西。當這段路走完，在七拐八拐迷宮一樣的圍欄路的盡頭，陶露飛停了下來。她不得不停下來。

　　眼前是東南兩條寬闊的馬路，在她站的地方交匯。剛好堵車，馬路成了停車場，車燈在晚上八點的暗藍色空氣中閃亮，紅成一片。馬路兩邊的建築物，無論高矮全部撐著巨大的看板，有「雍容華貴，自在金城」這樣的房地產廣告，也有穿得很少的美女身姿和化著妝的男人臉。它們與建築物上的白色的窗燈一起連成一片，奕奕生輝。剛剛還堵在護欄內提著行李蜂擁而行的人們，在這個地方被分流，一下子消失。陶露飛長長地又欣然地深呼吸一下。這就是春江，中南地區最大的城市，她思前想後決定來闖蕩的地方，多像一個裝滿星星的盒子，只剛剛翹起一條縫，它的璀璨就不容置疑地投射出來。

　　「我去前面公車站坐車，你呢？」小隆問陶露飛。

　　「噢，」陶露飛飄忽地魂被拉了下來，「那個，我要去錦江路。」

　　「錦江路？怎麼，你住那兒？」

　　「嗯，親戚家在那兒。」怕小隆真的會幫忙幫到底，陶露飛又說：「我知道怎麼走，你不用送了。」

　　「行，反正也是兩個方向。不過……」小隆欲言又止。

　　「不過什麼？」陶露飛問。

　　「算了，沒什麼。你來之前工作找好了沒有？」小隆問。

　　「還沒有。」陶露飛實話實說。她來春江的想法比較突然，就是偶然聽到父親提起這裡還有個不怎麼走動的小表叔，只一秒鐘就決定殺到春江來了，畢竟有親戚在，多少有個照應，比單槍匹馬在外闖蕩強多了。時間倉促，根本沒來得及投簡歷。

　　「這樣啊。」小隆想了想說，「憑我的經驗，好工作需要細選，但如果你想速成，可以去人才交流中心轉轉。」

　　「噢，好的。」陶露飛覺得工作肯定要好好找，所以並不清楚小隆這番話的用意。而迷人的春江已經向她展現了妖嬈，她急於去欣賞，所以無心追究小隆是不是真的話裡有話。

　　「明天是週末，春江國際會展中心一般會有現場招聘會，你可以去轉一轉。」小隆的大眼睛這會兒看起來很清亮，陶露飛覺得那是周圍各色燈光折射的結果，也許他看她的眼睛，也一樣。他把滑下來的背包帶重新拉回肩膀上去，繼續說：「這個資訊應該比我幫你提箱子更有意義，我猜你今晚謝過我之後明天還會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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