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溫暖的弦 | 上頁 下頁 |
七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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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半晌,他才輕柔道,「我真的恨你。」微微沙啞的聲線帶出無人知曉的淒酸,埋在心底已多少年。 她苦澀地輕裂嘴角,「我知道。」「不,你不知道。」他輕吻她的指尖,每一根,然後逐一噬咬,「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恨你……你記住,在你對我的恨如同我恨你一樣深之前,你不能死,不能走,不能有事。」 她驚惶,不安地看著他,「你要我……恨你?」「單方面的愛無法維持太久,很容易就會被時光沖走,如果愛和思念沒有變成又深又痛的恨,也許我早已經遺忘了你……」他俯身,微悄氣息在她的唇邊徘徊,如同亟欲勾魂,「恨我吧,用你愛我的心來恨我,用你的恨來牢記我,用我曾痛徹肺腑的思念,來還給我……用你的恨,來還我的恨吧。」「南弦……」她惶惑無助地抓緊他的手,為什麼要她恨他?他明知她無法做到,恨他,最痛的那個人只會是她。 他喃喃細語,「暖……你不明白,只有當你象我一樣,愛一個人愛到無比痛恨,恨到自己幾乎發狂,恨到了錐心刺骨萬念俱灰求死不能,只有嘗過那種滋味你才會領悟,我曾經愛你多深……只有當你恨我,當你的心經歷我所經歷過的,你才會瞭解,這些年來我等你等得多苦,曾多痛和多絕望……」一滴冰涼透明的水珠,從他一動不動的長睫,滴落在她的掌心。 「就算是千針齊刺,也比不上你離開後我心頭萬分之一的慘傷……你知道嗎?如果你不回來,這一生我無法復原。」她作聲不得,胸腹中湧起的痛楚堵得心口幾乎不能呼吸,只想牽他的手去就自己的臉,無能為力地想籍此讓他心安,想告訴他她從來不知道自己傷他這樣深,想擁抱他撫慰他,想和他傾談很多很多說話。 他反握她的手,站了起身,手掌既眷戀不舍又決然絕然地,輕輕從她的指縫間滑走,只有語聲依舊輕柔,「恨我吧,只有這樣我才知道,這一次,你愛我有多深。」「南弦……」她驚惶地看著他悄然後退的身影,急聲叫了起來,「別走!南弦……我知道我錯了,這次一定不會再和以前一樣,我再也不會離開,我發誓!再也不會,求你信我一次,不要走……南弦……南弦……」西下的斜月隱入黑雲,寂夜中詭異地「砰」聲一響,玻璃碎裂的清脆聲尖銳得驚魂,令人從床上紮起。 黑沉沉中溫暖左右望望,不知自己在何世何方,直至感覺到手背上傳來扯痛才恍然明白,是她別著針帶的右手打翻了床頭的水杯。 靜悄中忽然聽見緩慢的輕微的嗑吱聲,像是有人從外面合上還是擰開了門鎖。 她馬上緊張地瞪向門後,離奇的夢境仍然清晰地盤踞腦海,還沒來得及感到害怕,電光火石間已脫口輕喚,「是南弦嗎?」門外一片死寂。 她傾耳細聽,黑暗中沒有一絲一毫的聲音。 她一動不動,定定看著門板,靜等良久,直等到精神疲乏,終於確定那細微聲響不是夢中殘餘就是錯覺,重新躺下縮回被子裡,困意湧上,潛入睡界時她嘴中無意識地輕輕喃道,「南弦……」 不知過了多久,微風穿窗而入,與回廊的風息連成氣流,將門扇輕輕扯開一線,廊道裡的燈光沿著門縫切入,在房中投下細長的白光,過了會,似乎微風又過,那一掌寬的白光慢慢收縮為三指寬,然後兩指,接著細成一線。 最後伴隨著一絲微不可聞的合上門的咯嚓聲,全然消失。 病床上溫暖在囈語中不安穩地翻了個身。 發作得毫無緣故如山倒來的一場兇猛大病,在去時似抽絲。 恢復緩如一點一滴,又過幾日,溫暖感覺元氣終於回來了百分之六七十,雖然說話鼻音仍然沉重,身體仍時出虛汗,咳嗽還在繼續,嘶啞的聲帶也未完全恢復,但已有精神看看電視。 新聞裡說淺宇的代中收購案已發展到白熱化階段,原本計畫周詳且進展順利的案子,因朱令鴻不知從哪裡拉來了大財閥的支持而陡生波折,雙方持股不相上下,已成近博之勢。 此外,因收受傭金而鬧出醜聞的原大華老總楊文中已被正式落案檢控,目前保釋侯審期中,等待開庭日的到來。 占南弦在洛陽道的房子也終於被媒體刊出大幅圖片,極盡文字奢華地介紹,可同時容納五百人的宴會廳預備在他和薄一心的婚禮當日首次對外公開宴客。 溫暖正看得專心,不意有個挺著大肚子的女人走了進來。 仔細一看,竟然是杜心同,在她的身後還跟著郭如謙。 溫暖意外而驚喜,「幾個月了?什麼時候結婚的?怎麼連消息都沒有?」 郭如謙牽來椅子小心地侍侯杜心同坐下,不好意思地笑笑,「還沒結婚,心同不肯。」 杜心同白他一眼,轉而對著溫暖嘖嘖連聲,「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那時對我不是很凶嗎?怎麼,現在鬥不過薄一心了?那天的報紙真是精彩啊,看得我簡直心花澎湃,如果不是溫柔一直不肯告訴我你在哪個醫院,我早想過來當面對你表達景仰之情了。」溫暖無奈地搖了搖頭,「別告訴我你的新工作是靠這條毒舌混起來的。」 「奇了怪了,我明明和你不是很熟,你怎麼就那麼瞭解我。」溫暖莞爾,看向郭如謙,關心地問,「郭經理還在代中?」朱臨路辭職時帶走的全是業務和管理人才,技術那邊並不曾動,如果淺宇成功收購代中,那麼郭如謙的身份可能有點尷尬,不知是否已提前作打算到時何去何從?就見郭如謙和杜心同對視一眼,神情顯得略為窘迫。 溫暖微微一笑,「原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什麼就直說吧,毒婦。」杜心同抗議,「我現在可是孩子的娘,別把我叫得那麼不積德好不好。」說完瞥了郭如謙一眼,悶聲道,「你自己說吧。」郭如謙不安地低著頭,「溫小姐,對不起,其實……我,我一直和管學長有聯絡。」 溫暖怔了怔,心念電轉,淺宇、代中和益眾的種種刹時在腦中飛掠而過,漸漸全部歸位元串成一條清晰的線,頃刻後她恍然大悟。 占南弦越是不給任何解釋地以郭如謙個人請辭為由讓他離開淺宇,業界就越想知道郭如謙出走的真正原因,所謂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一招欲蓋彌彰反而會使眾所周知郭如謙其實是被革職,由是朱令鴻也就越相信他和淺宇確實是撕破了臉。 郭如謙的技術才能在業內小有名氣,在朱臨路把他引進代中後,朱令鴻就算未必盡信,但在人手告急的情況下也不得不暫時倚重他,由是他便乘機建議朱令鴻和ODS合作——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夠解釋,為什麼占南弦可以先發制人,在代中和ODS簽定合同前就已經無聲無息地把ODS買了下來。 就算朱令鴻選的不是ODS而是別的公司,結果也會是一樣,只要郭如謙把消息告訴了管惕,占南弦都會想方設法把該公司買下來,造成代中對益眾最終違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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