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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占南弦揚聲道:「感謝各位來參加一心和我的招待會,今天主要想講兩件事情,第一件就是——最近大家都很關注的一心和潘家二公子的吻照事件。」現場有記者插話,「有知情人說,薄小姐和潘維寧的照片是朱臨路提供給報社,想籍此報復占總裁之前和溫暖鬧出的緋聞,不知道占總裁對這個說法怎麼看?」「朱臨路先生有沒有給報社提供過照片我不清楚,不過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各位,報紙上所登的那一張照片是假的。」薄一心微笑著接過他的話,「我也是昨天才知道,整件事其實是一個人為錯誤,電影公司未經我同意就擅自把我和潘維甯先生的照片用電腦合成,然後發給了報社,想以此為我擔綱的新片進行炒作。」場下譁然,沒想到紛紛擾擾那麼久,原來不過是招老套的冷菜翻炒。

  只有站在角落裡的溫暖,似發呆又似了然地遠遠看著長桌後的兩人。

  不能怪她會踩進他的陷阱,實在是他的圈套設得無懈可擊。

  那麼巧,他和她年少時的合影被披露了,仿佛在向她暗示他一直對她念念不忘,又那麼巧,薄一心和潘維寧的照片同時也登上了報紙,仿佛在向她暗示他和薄一心其實毫無瓜葛。

  他就象一簇憑恨而燃的火焰,別有用心地向她這只愚蠢的飛蛾發出種種誘惑資訊,而她,竟真的信了,就那樣奮不顧身地撲去洛陽道,此刻她終於想起克利斯蒂筆下大偵探波洛的臺詞:世界上真正的巧合是很少的。

  那個在鎂光燈照耀下勾出絕世微笑清智銳睿的男人,那個對記者們花樣百出的問題答得凝練得體幽雅自如的男人,那個為了他的女人站出來應對全世界的男人,根本無法與記憶中深夜裡在她窗外守候的癡心少年重疊。

  他的眸光不經意間掃來,仿佛是種錯覺,似乎定睛看了她幾秒。

  而她的視線回落在他交握於桌面的雙手上,他左手無名指戴著的那枚鉑金淨戒閃過一線亮光,在那刹深深刺傷她的眼,直到此時此刻,她才真正意識到自己確然來錯了。

  直到這一刻她才突然明悟,為什麼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曾與她暗示,他不再是她的弦,蘇軾的詞無端湧上悲涼的心口,十年生死兩茫茫,他與她,在此刻縱使相逢,也已應不識。

  原來,一個男人和他的少年,隔著記憶被紛亂的塵世拉開,會遠至不僅只是三萬英尺的距離,原來,這就是她一直不肯面對的現實,他已不再是,早已不再是她的弦。

  「小姐?你沒事吧?」有人壓低聲音問。

  無意識地回首,直到對上旁人訝然的注視,她才恍覺自己在流淚,方帕迅速掩臉,隔阻了數道疑惑的目光。

  「占總裁,請問你和溫暖到底是什麼關係?」現場有記者揚高聲音問。

  她轉身離開,答案是什麼,已經不再重要。

  如同外頭是晴天還是陰天,不管她知道與否,它都不會改變。

  「溫暖——」身後從遠處傳來的熟悉嗓音低如魔咒,迎著一張張陌生的臉,她在擁擠的人群裡執意前行,離門口還有五米,再過五米她就可逃出生天,「借過。」她不住輕道,說話出口才發覺全場都在屏息等一個人的答案,自己細微的聲音在寂靜中惹來小範圍窺望。

  「她是我這輩子也不會忘記的人。」她在突發而來的喧嘩聲中閃身穿行,徑直走向門口,還有三米。

  「占總裁,能不能講詳細一點?」「我們是彼此的初戀。」情緒適度的和悅聲線從空氣和人群中傳導而來,聽進她耳中感覺那麼陌生,且覺得好笑,又一個美麗的圈套麼?還是早就事先演習的標準答案?忽然記起有個作家寫過兩本書,曾經深愛過,如何說再見。

  「占總裁,可以談談你和溫暖的戀愛經歷嗎?」「認識她時我才十六歲,那段感情沒維持多久,三年後我們就分了手。」

  他的說話似遠在天涯,又似近在咫尺,嗓音中一抹顯而易辨的懷念和遺憾與她心頭信任毀滅後的衝擊形成奇特交織,明知答案已經不再重要,一切的一切都不再重要,可她還是不由自主地慢下了腳步。

  她慢慢回首,看向人海的另一端。

  那整整半個多月來拒絕不肯見她的人,眸中兩簇星光似一直定定盯著她的背影,看見她回身,面帶冷色的他微譏微誚,還微惱微恨地彎了彎唇,她的心口控制不住微微一顫。

  「占總裁,我想問在那段純真的戀情裡,你印象最深的是什麼?」「印象最深?讓我想想……有一次我們聊電話,從晚上七點一直聊到十二點,兩個人都捨不得掛掉,不過十二點是她必須休息的時間,再晚她第二天會起不來,所以我還是強迫自己放下了話筒。」

  「可是掛了後心裡卻想著她鬱悶的嘟囔,人怎麼也安定不下來,於是索性坐車到她家,因為太晚了怕影響她休息,所以我沒上去,那天晚上月光很好,我就站在樓下,看著五樓她的房間,有一種——異常滿足的感覺彌滿心田,記憶很深,但是——難以形容。」半垂眼睫的身影揉合著唇邊淺笑,仿佛陷入回憶。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我忽然看到她的窗戶被推開,她穿著睡袍出現在月光中,微微仰起腦袋看向天空,當時我心裡蓬地一聲,象有什麼非常美好的東西很激蕩地炸了開來,只覺得此生再不會有別的一刻更能讓我狂喜的了。」有女記者發出輕微歎息,似被他所描述的情景打動。

  占南弦抬起了頭,很輕很輕地道,「然後,她看見了我。」這一次溫暖終於肯定不是她的錯覺,他的眸光確是向她遠遠掃來。

  那夜看到他時,她快樂得幾乎蹦起三尺高,馬上飛撲下樓,與他緊緊擁抱誰也不肯放手,然後她把他偷偷帶回房裡,那是她第一次在他懷內入眠,單純的相擁而眠,翌日他便改口叫她……老婆。

  「占先生,既然你們感情這麼好,為什麼會分手?」女記者惋惜地問。

  回憶帶起的微暖瞬間從他臉上消失,他勾唇,漾出一絲迷離的笑,「分手是溫暖提的。」

  「是什麼原因導致她提出分手?」「這些陳年往事我們可以稍後再說。

  我今天要談的第二件事是,和溫暖分手之後我經歷了一段非常黑暗的時期,在這段讓我受盡折磨的日子裡,是一心一直陪在我身邊,可以說沒有她就沒有我的今天。」「占總裁——」占南弦作了個暫請安靜的手勢。

  「其實今天召開這個招待會的目的,是想告訴大家——」隱藏了淡冷的眸光不期然飄向門口,唇邊微笑似滲入一絲外人不明的寒涼,「一心已經有兩個月身孕,我們的婚禮定在九月九日,屆時希望各位賞臉光臨。」幾句話驚得全場起立,不知是誰率先反應過來,帶頭熱烈鼓掌,刹那間廳內掌聲如雷,所有人滿臉堆笑連聲道喜。

  在影影幢幢的一排排背影後,溫暖一步一步後退。

  這就是他給她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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