蝸婚(34)_胡小媚

三十四

　　外面的雪雖然已經停住，透過車窗看出去，卻是白茫茫的一片。看前車背風面的積雪深度，幾乎快到半米了，所有的車都窩在了雪裡動彈不得。看見這樣的情形蘇遙的心情更加沉重。這樣的路況，高速肯定會封路，他們的後路也斷了。

　　蘇遙呆呆地坐了一會兒，視線不受控制地落在了身旁徐東陽的身上。

　　眼睛適應了車裡昏暗的光線，蘇遙仔細地看著面前的男人。兩人意外重逢至今，這是她第一次認真地打量他。

　　他本身是一個很具有侵略氣息的男人，也許是時間磨礪了他，重逢之後她發現他內斂了很多，只是在偶爾的眼神中還會流露出那樣的冷厲。他的模樣變化不大，僅僅是成熟了。學生時代的青澀之氣從他身上已經褪盡，而今是純粹的男人氣息。

　　蘇遙的視線膠著在這個男人的身上。

　　即使自己不想承認，她的身體卻已經自發地表達著對他的熟悉感。

　　可怕的熟悉感。

　　她熟悉他身體的氣息，懷抱的溫度，肌膚的觸感，曾經由她承載的那些充滿侵略的欲望。

　　他是她第一個，也是唯一的男人。這所有的一切，早在她當初不自知的時候就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骨血裡。這麼近的距離，她和他之間就好像是有一個看不見的磁場，那不可抗拒的強大吸力緊緊地將她束縛著。

　　這也是她要辭職的原因之一。

　　她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無法反抗他，她唯一能做的只有逃避。六年前她逃開了，六年之後她又要重蹈覆轍。

　　寂靜，靜得耳膜隱隱發疼。因為怕吵醒他長時間在椅座上蜷著不動彈，這會兒蘇遙覺得腿麻得像針紮一樣，她咬著唇小心翼翼地想換個姿勢，豈料這個小小的動作還是驚醒了他。

　　黑暗中他微微一動，睜開了雙眼向她看來。蘇遙一瞬間緊張地摒住了呼吸，隨即尷尬地笑了笑："你醒了？"

　　徐東陽沒有回答，安靜了一會兒向前傾了傾身體，意味不明地朝她靠過來。蘇遙下意識地往後退了退，這個小小的細節被徐東陽捕捉到，於是他停下了動作，清了清嗓子開口："幾點了？"

　　"十、十點多了。"

　　蘇遙的聲音裡有不易察覺的顫音。徐東陽"嗯"了一聲，又靠了回去，將自己隱沒在黑暗裡安靜地看著她。

　　這比方才他的靠近更加地讓她不自在。蘇遙幾乎能感覺到徐東陽的視線，正在肆無忌憚地打量著自己，那種感覺就好像被什麼東西穿透了身體一般難受。

　　徐東陽看了蘇遙一會兒，有些疲憊地閉上了眼睛。迫人的壓力感突然消失，蘇遙扭過頭看向徐東陽，他皺著眉頭，即使在夜色中也能看見他臉龐的蒼白。

　　"你怎麼了？"

　　蘇遙遲疑著靠過去一點。徐東陽睜眼看了看她，複又閉上，只說："胃痛。"

　　算起來，今天一天從早上到現在，他們連一口水都沒有喝過。

　　蘇遙想了想，低頭翻看自己的提包，從裡面拿出來一袋巧克力。那是蘇舒的零食，她習慣性地總會在包裡放上兩塊，孩子在外面鬧脾氣的時候就拿出來哄她。

　　蘇遙拿出來一塊，遞給徐東陽。他低頭看了看她的手，沒有拒絕。

　　巧克力甜膩的味道隨著包裝紙的撒開在車廂裡彌散開來。蘇遙看了看前面："你說我們會被困到什麼時候？"

　　"不會太久。"

　　徐東陽吃了巧克力，語氣越發舒緩了些："我們現在離研究所不算太遠，等到天亮之後，步行過去。"

　　兩人正交談間，前方有晃動的手電筒光芒劃破了黑暗，吸引了蘇遙和徐東陽的注意。一群男人穿著厚厚的羽絨服，深一腳淺一腳地從前方走了過來。他們挨個車地查看著，到了徐東陽的車附近，有人發出了一聲喊："找到了，在這裡！"

　　七八個人呼啦啦地圍了上來。蘇遙和徐東陽對視一眼，對方已經開始啪啪地拍打車窗玻璃。徐東陽摁下車窗，外面的寒氣驟然灌入車內，讓蘇遙冷得一縮。對方拉下了牢牢圍住自己臉部的口罩，欣喜地開口："徐總，我是肖楊！我們來接你們來了。"

　　徐東陽應了一聲，看向前方，這會兒除了圍住他們車的七八個人，還有不少身著防寒服的員警。徐東陽看了看："怎麼回事？"

　　"天氣預報說還有暴風雪。"肖楊說話間不斷地冒出白氣，"前面處理交通事故的一部分員警來國道了，想辦法把困住的人群引到前面的村子去，我們就跟著員警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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