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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搞定施小姐,岳子行總覺得自己做了虧心事兒。三十好幾的人了,還要想這些爛點子,和拉皮條沒什麼兩樣。想想吃的這口窩囊飯,他就有點兒垂頭喪氣。

  岳子行回到辦公室時,菜菜正在和程輝通電話,表情嚴肅得像要吃人。程輝從前天開始就成了自由人,不用來公司上班了。按照早先的安排,程輝及其女友今晚將在渤海明珠大酒店搞一個有二三十號人參加的聚會,號稱最後的瘋狂,嶽子行和菜菜均在邀請之列。

  菜菜打完電話,咬牙切齒地對嶽子行說,死戴衛,定好了今晚要happy的,說取消就取消了。原來,晚上的聚會以程輝女友的圈裡人為主,而且名額失控,程輝不得不將嶽子行和菜菜剔出來,並許諾過兩天再安排他倆。嶽子行說,過兩天happy也是一樣的,到時候就咱們幾個,更自在。菜菜黑著臉說,他過兩天要去瀋陽,回不回大連都難說,還有空管咱們?嶽子行安慰菜菜說,能聚更好,聚不了也無所謂,世間沒有不散的宴席,怎麼都是個散。菜菜氣道,就是,他以為誰稀罕他呢。嶽子行知道菜菜心裡難過,自己也為她難過。看來,她是真的愛上程輝了。

  下班後菜菜說,皮特,今晚你哪兒也別去,陪我。岳子行本來想去劉大昆家,探探藍青的婚事被破壞成啥模樣了,可現在見菜菜情緒很低落,就不忍心不管她。

  在菜菜的提議下,兩人先去進步電影院小廳看了《哈利·波特》,然後去勝利廣場吃帕帕斯,接著又去卡薩布蘭卡喝酒。卡薩布蘭卡位於人民路中段,在泡吧族裡很有些口碑,不少老外和白領都喜歡光顧。這裡是大連的華爾街,又守著兩家五星級酒店,生意想不好都難。只是老外們大多領著中國小姐進進出出,其中不乏在校大學生,讓岳子行這些憤怒中年看了添堵。

  兩人在卡薩布蘭卡要了不少酒,打算一醉方休。菜菜整個晚上都沒說幾句話,好像一直在很不服氣地思考著一個久無答案的問題。看著她強壓痛苦的摸樣,嶽子行再一次意識到感情這玩意兒太不是東西,誰沾上誰倒楣。他想安慰菜菜,卻不好張口。她和程輝屬於地下戀情,從來也沒有公開過,她不說,他就不能提。

  兩人悶頭喝到十一點多,都有了醉意,菜菜的話也慢慢多了起來,說起她的童年,說起她的大學,說起她的幾任老闆,但不提她的感情,更不提程輝。嶽子行靜靜地聽她說,很少打斷,知道她嘴裡的話多些,心裡的痛就少些。

  這時酒吧裡來了一支樂隊,一個長髮青年唱起了《卡薩布蘭卡》,頗有些帕蒂·希金斯的味道。這首經典情歌優美而傷感,像一個善良多情的姑娘,在半個多世紀裡收留和安慰了無數顆破碎的心。

  嶽子行說,百聽不厭,我最喜歡它樸實無華的歌詞,尤其是最後一段。

  菜菜輕聲吟道,IguesstherearemanybrokenheartsinCasablanca,

YouknowIhaveneverbeentheresoIdon'tknow,

Iguessourlovestorywillneverbeseenonthebigwidesilverscreen,

ButithurtsjustasbadwhenIhadtowatchitgo.

  嶽子行等菜菜吟完,也學著她的聲調低誦這段歌詞的中文譯詞:卡薩布蘭卡有多少破碎的心,我從未去過所以難以說清,我們的愛情故事不會被拍成電影,但你離我而去我一樣會斷腸傷情。

  菜菜說,我一聽這歌就想哭。

  嶽子行說,我一聽這歌,就希望自己有輛雪佛蘭,高興時拉著自己喜歡的女人去賞月,吃爆米花喝可樂,然後在溫暖漫長的夏夜裡,在車後座上做愛。他這是在借用歌曲裡的故事情節抒情。

  菜菜嗔道,色鬼啊你?都能麻死一頭牛了。對了,makinglove不該直譯成做愛吧?我看就是談情說愛的意思。

  嶽子行說,應該譯成做愛,字面是這意思,再說歌曲裡的男女主角坐在雪佛蘭車裡,又是在汽車影院的後排,按西方人的德性,哪能不整事兒呢?

  菜菜笑道,你啊,就愛往歪處想。

  嶽子行還想說下去,猛然想起那天"海歸"博士帶著倪婉絕塵而去時開的就是雪佛蘭車,心裡不禁一陣絞痛。他大口喝著啤酒,像喝著止痛的湯藥。

  兩人將桌面上的啤酒和紅酒掃光,又喝了一瓶加利安奴,終於大醉。菜菜醉醺醺地說,快一點了,我去方便一下,回來咱們就撤。說完站起來,打著晃去了洗手間。迷離的燈光下,她腰肢輕擺,現出幾分嬌媚。

  岳子行付完賬,覺得胃裡翻江倒海,就跑到洗手間吐了,漱完口出來發現菜菜已經歸座。菜菜說,你有病啊?帕帕斯你買單,這兒你也買單,裝大款啊。嶽子行嘿嘿一笑,扶她起來往外走。

  兩人相互依偎,沿人民路跌跌撞撞地走。九月底了,夜已經很涼。菜菜打了個冷戰說,好冷,送我回家吧。兩人上了計程車,在依然喧囂的大街上穿行。

  菜菜自己住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子,裝修得挺豪華,屋裡卻淩亂不堪,床上地上滿是衣服、胸罩和絲襪。兩人酒勁正猛,頭痛欲裂,一進屋就相繼倒在床上大喘粗氣,像兩條不小心跳到河岸上的魚。

  嶽子行腦袋迷糊,心裡卻很清醒。他後悔今晚不該陪菜菜出來瘋,花了不少錢不說,萬一趁酒勁兒整出點出軌的事兒,以後還怎麼共事呢?想到這裡,他咬牙爬起來,欲下床離開。哪知菜菜勾住他的脖子一用力,他整個人都壓在了她身上。

  菜菜說,皮特,想Fuck我嗎?

  嶽子行沒回答。他要說不想就是罵人,要說想就壞事兒了。

  菜菜說,你怕了?怕以後在辦公室不好相處?怕我纏你?

  嶽子行表情木然,還是沒有回答。

  菜菜說,你個混蛋,戴衛Fuck過我你知道嗎?你說我讓他難堪過嗎?你看我纏過他嗎?說完開始抽泣,淚水橫飛。

  嶽子行掙脫菜菜下了床,搖搖晃晃往外走。菜菜歇斯底里地哭喊,Getout,getouthere!(滾,滾出去!)

  嶽子行在菜菜的叫駡聲中出了門,反手把門鎖好,然後扶著牆下了樓,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午夜的街頭,像一隻孤獨的狼。

  岳子行在施小姐學校東門等到了她,見了面才想起來她長什麼樣。施小姐穿著靴子短裙緊身夾克,顯得青春畢現性感撩人。嶽子行想,那天沒徹底"消費"她一次是個失算。

  兩人打車到了友好電影院門口。王處長事先叫他們在此等他。閒談中施小姐說她叫施海玲,大三,正在準備明年一月份的託福考試,剛好想諮詢出國留學的事兒。岳子行得知她家在全大連最窮的莊河步雲山區,就覺得她幹這行有情可原,只是可惜了一個好姑娘。嶽子

  行說,在桑拿做不如去歌廳和酒吧。施海玲說,在歌廳和酒吧不跟客人走掙不了多少錢,跟客人走安全又是個問題。嶽子行說,我看你以後別做這個了,當家教也能養活自己的。施海玲冷笑道,錢那麼少,累得要死不說,還要讓學生男家長佔便宜,是你你幹呀?

  王處長開車來了。岳施二人上了車,朝虎灘方向馳去。路上,岳子行把施海玲介紹給王處長,說她是自己同學的妹妹,準備出國留學,想打聽一下有關情況。施海玲聰穎乖巧,很快就王哥長王哥短地聊上了,誇王哥年輕有為,崇敬之情溢於言表。王處長情緒很高,和施海玲說笑了一路。岳子行暗想,找施海玲作陪真是找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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