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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特特快下課的時候,馮箏再也坐不住了,找到一個老教練問魯教練怎麼回事。老教練說,小魯讓人給辭了。她驚問為什麼,老教練說不太清楚。她找別的教練問,都說不瞭解情況。

  上完游泳課,馮箏領孩子回家。她有點兒失魂落魄,乘車投幣時拿一張五元幣當一元幣投了,到住宅樓下時還走錯了門洞。魯一捷離開得太突然,她怕他就這麼一聲不響地消失,從此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

  馮箏和孩子回家時已近九點。特特睡下後不久,嶽子行微有醉意地回來了。再過幾天程輝就要走了,今晚又難得有空,運營部兩男一女就去威廉士堡吃西餐,灌了不少啤酒。為了給二人留出"啃"談時間,嶽子行打算買完單後告辭。程輝爭著掏錢,嶽子行說,你去澳洲以後,咱們這輩子再見面的概率幾乎為零,我今晚放點兒血,就當為你送行了。離開必勝客,嶽子行無處可去,只好悶悶不樂地回家。同事要走了,他覺得自己被什麼東西拋棄了。那東西,是他嚮往的,也是他難以企及的。

  岳子行到家時,馮箏正在網上看小說,翻動網頁的滑鼠小輪在她指下發出清脆的嘀嘀聲。電視開著,放著連續劇《手心手背》。他進了特特的房間,輕輕打開燈,憐愛地看著酣睡的孩子。天涼了,馮箏早把特特的毛巾被換成了小薄被。特特的小書桌上放著一幅彩筆劃,畫著一男一女兩個大人和一個小男孩兒,還歪歪斜斜地寫著:爸爸媽媽和我。看來這畫是孩子今天新畫的,人物造型顯然受了動畫片《大頭兒子小頭爸爸》的影響。看著眼前的情景,嶽子行油然生出愧疚。他愛孩子,卻很少予以關心,就連威廉士堡也從未帶他去過。那裡面有個免費的兒童遊樂場,特特說他很多小夥伴都去玩過,有海洋球蹦蹦床和大滑梯,可有意思了。

  岳子行看見馮箏又做頭髮了,心裡隱隱不悅。馮箏最近工于打扮,簡直像換了個人,令嶽子行非常不滿,但又不好說什麼。都說男愁了唱女愁了浪,馮箏也開始變浪了。岳子行喜歡浪女人,可自己老婆要是浪點,他就如鯁在喉。

  岳子行見馮箏沒給自己讓電腦的意思,就有一眼沒一眼地看電視,用遙控器搜索了一下節目,竟然發現大連台正在放"從頭再來"節目。

  嶽子行心跳加速,坐在沙發上聚精會神地看下去。馮箏見了,也坐過來津津有味地看上了,邊看邊說,炒作了那麼長時間,沒想到今晚才演,不過感覺還可以。

  嶽子行沒說話,繼續全神貫注地看電視。螢幕裡女嘉賓正在做自我介紹,很快就輪到倪婉了。嶽子行有點緊張,急切地想看到她,又想從電視機前逃開。

  倪婉出現了。她很上鏡,顯得比真人還要漂亮。望著電視裡的倪婉,嶽子行心中隱隱作痛,失落和屈辱注滿了他周身的血管。他正想逃到臥室去,忽聽馮箏說,女九號挺好的,長相和氣質都不錯。

  嶽子行聽罷立刻拿起遙控器將頻道換成央視五套,上面在放保鈴球比賽的實況錄影。他對馮箏說,我想看看這個。他很少看電視,也很少跟馮箏爭頻道,在她正看節目時不打招呼就換頻道對他來說還是頭一次。

  嶽子行突然換台,馮箏啥話也沒說。平日裡,她多麼希望丈夫能陪她看會兒電視啊,像剛結婚頭兩年那樣,在床上摟著看,在沙發上偎著看,初冬來暖氣前,兩人在沙發上一人躺一頭蓋著被子看。那時,看電視不僅是樂趣,也是體驗幸福的過程。可是後來,丈夫不再陪她看電視了,甚至連電視也不看了,讓他陪著看電視成了她的奢望。每天晚上看電視,寬大的沙發上只坐著她一個人,覺得沙發上空蕩蕩的,心裡也空蕩蕩的。電視也不再是樂趣,而是她驅趕孤寂和空虛的工具。今晚嶽子行搶頻道,她甚至有些高興。他坐在沙發上,和她有幾十釐米的距離,但她覺得他已經離她很近了。她雖然看不懂保鈴球比賽,也不感興趣,但她還是鼓勵自己看下去。這是一個信號,也是一個姿態。

  馮箏在一旁安靜地看保鈴球比賽,令嶽子行很不自在,覺得自己有點過分。他把頻道換成大連台,對馮箏說,我睡了,你看吧。說完起身進了臥室。

  馮箏喜歡看"從頭再來"節目,可這會兒卻看得索然無味。

  嶽子行用手機給劉大昆和朱旗分別打電話,告訴他們大連台正在播出"從頭再來"節目,要他們趕緊收看。朱旗問馮箏看沒看,嶽子行說她正看著呢。朱旗說,小心點兒啊,你有可能出現在觀眾鏡頭裡,別讓她問趴下了。嶽子行說,無所謂了。

  嶽子行去衛生間打掃完個人衛生,然後上床躺著靜思。他現在滿腦子都是虛幻的倪婉。她仿佛就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觸摸過去卻發覺隔著千山萬水。

  馮箏看完"從頭再來"節目就睡下了,卻翻來覆去睡不著,心裡面一會兒是魯一捷的突然離去,一會兒又是電視節目裡的悲歡離合。嶽子行問她,節目好看嗎?馮箏說,看完心裡怪難受的。沉默了一會兒,馮箏忽然問,子行,將來有一天你會不會不要我?嶽子行心裡一陣惶恐,正尋思怎麼回答,馮箏偎了過來,右手緊緊抓住他的左臂,好像害怕他馬上跑掉似的。他抽出右臂摟住她,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他不清楚他說這句話和拍這幾下到底是什麼意思,是讓她放心自己不會不要她呢,還是叫她別提這個顯而易見的問題呢?

  摸索了一會兒,馮箏有了做愛的意思。他一點都不想做。每和她做一次,那平淡的感覺就會扼殺一次他對性事的興趣。可是今晚,他覺得自己該做一次了,再不情願也要做一次。他們夫妻間最近的一次功課是三周以前做的,對三十歲左右的小夫妻來講太不正常。三十歲的女人對性愛的渴望如日中天,自己這樣冷落她,終究有違良心。

  馮箏躺在床上,睜大眼睛看著惆悵的夜。她看到很多幻象,有嶽子行、魯一捷、高老師和一個面目模糊的女人,還有各種漂浮在黑暗中的圓形光斑。那光斑像螢火蟲,美麗而飄忽,就像魯一捷給她的生活帶來的那一點光亮。

  嶽子行後來又找過幾次王處長,有一次正趕上他在辦公室鬧胃疼,就上街買了盒三九胃泰沖劑,偷偷放在他的辦公桌上。這件小事兒被王處長看在眼裡,對比自己小不了太多的嶽子行有了幾分好感。岳子行借機同王處長培養出一點個人友誼,但遠沒到能給路爾公司解決問題的地步。

  斯文森見嶽子行的工作光打雷不下雨,就狠狠修理了他一頓。其實這不能怪嶽子行,王

  處長很忙,又老出差,很難約出來吃飯談天。嶽子行被訓後瘋狂騷擾王處長,懇請他出來吃頓便飯,說是有朋友想打聽去美國留學的事兒。王處長說,私事兒好說,公事兒就免了。岳子行一口咬定是私事兒,王處長這才答應後天晚上出來。

  嶽子行申請了一萬元公款,準備好好和王處長腐敗一下。菜菜說,皮特啊,別拉攏國家幹部不成,自己先腐敗了。嶽子行說,為了麻痹敵人,自己適當腐敗一下也是少不了的。沒聽說那個笑話嘛,我一地下工作者被俘後,遭受嚴刑拷打終不能屈,最後敵人使出了美人計,於是他將計就計……說完,自己先大笑起來。

  嶽子行來到電梯間給一個女孩打電話,就是那個洗澡時認識的施姓按摩小姐。施小姐已經忘了嶽子行,聽他說起三八廣場原來叫朝日廣場的典故才記起他。岳子行想讓施小姐和自己一起陪王處長吃飯,吃完飯再搞一搞別的節目。

  施小姐說,我從來不跟客人出去。嶽子行說,我不會坑你,實在害怕的話,見面後先把身份證押給你。施小姐問岳子行能出多少錢,嶽子行說連吃帶玩五百元。施小姐要一千元,嶽子行想也沒想就同意了,囑咐她道,見了客人就說是我同學的妹妹,想去美國留學,向他請教留學的問題,別的話不用說,吃完飯我先走,你想辦法陪好他。施小姐聽後笑道,我正想出國留學呢,那人要真懂行,我少要你二百元。約碰面時間和地點時,施小姐叫岳子行後天下班後到她們學校東門等她,然後再一同去見王處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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