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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九


  79、周雪冰竟有男人在飯店外等她

  離婚後的團圓飯,有點象辦喪事的感覺。飯後,趙德發提出要送送周雪冰,誰知,周雪冰竟有男人在飯店外等她。

  我得知他們離婚的消息是在下午五點。我剛從劉真的公司回到家裡,準備晚飯。趙德發象辦了件喜事一樣,恨不得奔相走告。他匆匆在電話中說:「我們離了。周雪冰要請大家吃頓飯,機會難得,希望你們都去啊!」

  我說:「這麼快呀?」

  趙德發滿不在乎地說:「快什麼快?我結婚十一年才離一回,有的都離幾回了。」

  大家聚集在附近的飯店裡。周雪冰,周雪梅,小胖子,劉真,趙德發,都去了。歐陽一虹沒去,她屬於涉案人員,在家裡呆著。我是第一次跟周雪冰在一起就餐,她很熱情地張羅著。大家都一副沉靜的面孔,有點象人家辦喪事之後的宴請,籠罩著哀悼的氣氛。但情緒很快被離婚的雙方當事人調節起來。周雪冰端起酒杯說:「你們不對,情緒不對。大家高興點好不好?我和趙德發是自願結婚,自願離婚,一切行為都是有法可依的。辦了自己想辦的事情,就是喜事。你們也應當為我們高興啊?」

  我們都強作歡顏地笑起來。儘管他們離婚合理合法,但離婚總不是件好事。我們笑著也有點彆扭。當事人要求我們高興,我們也只好作出一副笑容可掬的樣子。當大家喝了第一杯酒之後,我端起了第二杯酒,我對他們說:「作為年齡最長的老兄,我在向你們祝賀的同時,也對你們提點希望:一是希望你們各自早日再婚,二是希望你們不要再離婚。下一次,這種場合我是絕不參加了。當然,但願沒有下一次。」

  大家鼓掌,大家喝酒。小胖子拍著周雪梅的肩膀說:「反正我們要麼不結婚,結了婚,就別想離了。賴也要賴你一輩子!」

  周雪梅說:「假如有個非常漂亮小姑娘勾引你怎麼辦?」

  小胖子說:「那也不會。再漂亮也比不上你。」

  周雪梅說:「你說得多甜啊,我都要醉了。」

  小胖子說:「千萬別醉,醉了我可要背你回去了。」

  大家說說笑笑,氣氛好轉了。唯獨趙德發和周雪冰互相不說話。趙德發有一口沒一口地夾著菜,那菜像是毒藥似的,很難往嘴裡放。放進嘴裡了,又很難下嚥。看得出來他的心情是沉重的。周雪冰全然不同,她不時地說幾句笑話,一副剛剛從苦海中爬出來的樣子,輕鬆得要命。我懷疑她是故意要做出這副樣子給趙德發看,意思是她早就盼著這一天了。苦日子終於熬出頭了。周雪冰的興奮與快樂使我驚訝,她對待離婚的態度有著驚人的坦然。難道十一年的共同生活對她來說沒一點值得留戀的嗎?沒一點值得回憶的嗎?我們過一天就要撕一頁日曆下來,日曆撕毀了,但經歷卻留下了。幾十本日曆撕過去,一生就滿了。在他們共同生活的十一年中,他們的名字叫夫妻。除父母兄弟姐妹和兒女之外,夫妻是最親的人。無論過得好與壞,那都不是一張白紙。如果要視為一張白紙,那就真是無情無義了。從周雪冰身上,我看到了婚姻終結時的悲哀與冷酷,任何詮釋婚姻的美妙言論我都不信了。因為我們無法否認每一個人對待婚姻的態度,他們用各自的不同理解,肯定、顛覆或抹殺著自己所走過的婚姻道路。在我的認識中,我們可以不緬懷過去的婚姻,但不能不緬懷過去的情感。

  周雪冰的太過高興破壞了我的好心情。本來是要吃一頓團圓飯,也算是善始善終,好說好散。效果卻是在為他們的婚姻舉行葬禮。好酒好菜也味同嚼蠟了。劉真不斷地給我的盤子夾菜,我全退回到她的碗裡。我希望她多吃一點。她每天都太累。除了工作,還要照顧我這個她眼中的小男人。我在心中暗暗祝福,但願我們倆將來沒有他們這一天。

  毛毛似乎不知道大人的事情。他從一開始就鑽到桌子底下玩耍。零食吃多了,飯也不吃。他只關心他的玩具小狗。他和他的電動小狗一直在桌下活動,不時地碰著我們的腿腳。在吃飯快要結束的時候,周雪冰一把將他從桌下提起來,鄭重其事告訴他說:「毛毛,爸爸媽媽離婚了,你從今天起跟著爸爸。」

  毛毛語驚四座,瞪了瞪大眼睛,說:「怎麼才離呀?老早你不是說就要離婚嗎?」

  毛毛的口氣中,居然還有些埋怨的意思。嫌他們離得遲了。趙德發冷冷地看了看周雪冰。周雪冰說:「這孩子,我什麼時候跟你說過我們要離婚的?」

  毛毛羡慕地說:「我們幼稚園幾個小朋友的爸媽都是離婚的。他們叫單親集團。還有董事長呢。這回我就可以加入他們那個集團了。」

  大家都為毛毛的話而吃驚。周雪冰又說:「跟著爸爸,你要聽話。」

  毛毛覺得他們離婚跟他沒什麼關係,說了聲「好」,然後又鑽到桌子底下去了。桌子底下才是他的天堂與樂土。

  吃飯完畢,我們一齊從飯店出來。我們開去的三輛車並列停在一起。旁邊沒有別的車。出門時我意外地發現,旁邊多了一輛。是一輛嶄新的黑色別克轎車。我和劉真鑽進了我們自己的紅色由薩特,小胖子和周雪梅鑽進了公安局的那輛破舊的桑塔納,趙德發拉著毛毛上了他那桑塔納。小胖子考慮周雪冰不會再坐趙德發的車了,走過去對她說:「姐,我送你回家吧?」周雪冰說:「不用。」然後,她鑽進了那輛黑色別克。原來,飯店門外,早就有人等她了。接她的車停在前面,最先啟動,緩緩滑向馬路後,迫不及待地絕塵而去。

  我們也走了。劉真開著車,想著先前的那一幕,對我說:「周雪冰是個很有心計的女人。這種女人才是最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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