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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


  78、離婚時,兩人站在了共同的立場上

  離婚時,兩人站在了共同的立場上。周雪冰拿出了潑婦的本領,要撞牆。趙德發說:「讓她撞。她撞死了,我就成了喪偶!」

  周雪冰出門兩個多小時才回來,回來後就進了自己的房間。到了晚上七點多,保姆提前把毛毛哄睡了。趙德發看了看毛毛,孩子睡得正香。周雪冰把孩子抱到床上去睡。趙德發點支煙,在客廳抽起來,環視著屋子,觀察有什麼變化。屋子裡的一切都顯得十分陌生。從

  人到物都陌生。

  周雪冰放好孩子,從裡面出來了,對站著的趙德發說:「你坐吧。」

  趙德發就在她對面坐下了。

  周雪冰板起一副面孔,說:「咱們是不是該好好談談了?」

  趙德發說:「談吧。你想談什麼就談什麼。」

  周雪冰說:「談談你這幾天的情況。」

  趙德發說:「我過得很好。」

  周雪冰單刀直入了:「這我猜得出來。她人怎麼樣?」

  趙德發說:「還行吧。是復旦大學畢業生。」

  周雪冰說:「復旦大學畢業生。她與其他女人有什麼區別嗎?」

  趙德發說:「區別大呢,她有文化。別的——都一樣。」

  周雪冰說:「既然別的都一樣,那你為什麼這樣癡迷?連家都不回了?」

  趙德發說:「新鮮啊。」

  周雪冰說:「你太無恥了。」

  趙德發希望激怒她,說:「還有,她喜歡叫。我們都換過一次床鋪了。」

  周雪冰並沒被激怒,輕描淡寫地說:「裝出來的。哪來那麼多激情。」

  趙德發說:「可我寧願相信她是真的。」

  聽趙德發那堅定的口氣,周雪冰還是不生氣。她從冰箱裡取出一根冷飲,放進嘴裡,慢慢吃著。恬靜而悠閒。突然,周雪冰站起來,質問趙德發說:「你怎麼知道我就不會叫?告訴你,我要叫起來,比她還凶!」

  這太可怕了。簡直駭人聽聞。趙德發說:「我怎麼沒聽見過?」

  周雪冰又咬了一下冷飲,說:「本來就不是給你叫的。你不配聽!」

  趙德發氣急敗壞地吐了一口涼氣。用研究的目光看著這個跟他做了多年夫妻的女人。看來她是真要跟他較勁了。

  周雪冰坐下了,從容不迫地說:「噢。你說,我們怎麼辦?好說好散吧。我都三十多歲的人了,再拖下去,我就只能找八十歲的老頭了。早點辦,還能給我留條出路。」

  趙德發沒想周雪冰會這樣平靜地處理這事。這是第一次顯示出她的高度修養。兩人就象和平時期談論家事一樣心平氣和,一切都是那麼順理成章。只是在說到財產問題時兩人發生了分歧。周雪冰主張平分財產,趙德發卻主張四六分,他想多得一點。按照《婚姻法》的有關規定,他們絕大多數財產是婚後取得的,屬於共同財產。平分是合法的。可趙德發卻覺得不合理。因為所有財產都是他掙的,在他掙錢的過程中,周雪冰並未給他多少支持,他想多得也有一定的理由。趙德發悄悄諮詢了律師,律師也認為只有平分才能解決問題。當然,還有一個核心的問題是,他們家的財產大部分都以妻子的名義存在銀行,這使周雪冰有了相對的主動權。後來在律師的協助下,他們終於達成了協定,平分財產,房子折合成現金歸周雪冰所有。但兒子毛毛由趙德發撫養。這也很符合趙德發的心願,趙德發就是喜歡兒子,害怕的就是周雪冰把兒子要去。毛毛由自己撫養,他就很得意,老婆離了,不僅把作品留下了,還留下了作品的版權。

  於是兩人專程到南京去離婚。毛毛沒回去,寄存在周雪梅那裡。

  離婚也是麻煩事情。他們第一次去時,辦事人員進行了充分的調解。她們看看兩人和顏悅色的樣子,不像是去離婚,倒像是結婚的。趙德發懇求說:「你看我們吵架都吵不起來了,你就做做好事吧。」辦事員說:「我看你們很好嘛,幹嘛要離呀。」周雪冰解釋說:「我們在外面都是這樣的。只是看上去真的很美滿。」辦事員建議說:「你們回去再考慮考慮。考慮好了再來。離婚證多的是,給你們開一張就行了。」

  兩人只好沒精打采地往回去。他們都不滿足於空手而歸。一路上,兩人站在了完全一致的立場上,共同研究著如何對付辦事人員的對策。趙德發說:「我看你要拿出看家本領了。明天無論如何要把婚離掉。」周雪冰說:「你不是經常談判嗎?這方面你比我強,那你就跟他們好好談呀。」說著又爭吵起來。幾年沒吵過了,吵幾句還有種久違了的親切感。

  回家住一晚上,第二天又去離。這次不同了,周雪冰拿出了潑婦本領,不宣而戰,進門就鬧,她氣勢洶洶地指著他們的鼻子說:「你們是為人民服務的,現在人民有困難,要求你們為人民服務,你們為什麼又不服務了?還要故意刁難?」辦事人員苦笑說:「還不是為了你們好嘛!」周雪冰說:「為我們好?你們是唯恐天下不亂。不信嗎?那我就死給你們看看!」說罷就用腦袋撞桌子,把工作人員的茶杯都撞翻了,茶水汪洋一片,迅速散開,把一疊離婚證和檔打得精濕。屋子大亂。

  有人上去拉住周雪冰,阻止她尋短見。趙德發說:「讓她撞,讓她撞。撞死了,我就屬於喪偶!」

  其他辦離婚的人都掩口而笑。有一對準備離婚的夫妻乾脆走了,不離了。也許比起周雪冰夫妻,他們的關係還可以挽救。

  工作人員無奈,擦乾桌上的茶水,把一疊《離婚證》往前一推,苦笑道:「給你們辦。」

  黑色《離婚證》宣告了他們婚姻的壽終正寢。人死了還有一堆屍骨,婚姻死了連屍骨都沒有,就只剩下一張紙。紙上只有婚姻死亡者的名字和照片,它們是歷史,是過去情感的殘留物。兩人各自拿著《離婚證》出門,象打了勝仗的英雄一樣。他們獲得了最高的榮譽勳章。周雪冰用《離婚證》拍拍大腿,破有幾分得意地說:「這些狗東西,不給他們點顏色看看,他們就不信!」趙德發說:「還是你凶啊。硬是把他們鎮住了。」周雪冰說:「你配合得也不錯。」

  趙德發說:「當初我們為什麼結婚?」

  周雪冰說:「就是為了離婚。」

  看著周雪冰輕鬆愉快的樣子,趙德發有點傷心。總歸是十多年夫妻,說離就離了,各奔東西了,心頭籠罩起一股惆悵和失落感。八年啊,不管怎麼說,哪怕是仇人,都彼此熟悉了。一離了,還真有點不習慣。他就不明白周雪冰怎麼那樣快活,一點難受的感覺都沒有?到了馬路上,兩人各自拿出手機打電話,趙德發是給歐陽一虹打,告訴她今天的情況。他不知道周雪冰是給誰打。看得出來她很開心。打畢了,趙德發掏出汽車鑰匙,說:「上車吧。這可是最後一次同行了。」周雪冰上車了,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說:「我想今天就去上海。」趙德發說:「那好,我回去收拾一下,然後就走。」周雪冰說:「回到上海,把你的那些玩伴都叫來,我們吃頓團圓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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