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凹(58)_郭建勳

五十八

　　德寶剛來天堂凹的時候，天彩街還是一條臭水溝，後來就填了溝修了路蓋了樓，還取了個這麼好聽的名字。它的另一個名字叫髮廊一條街。德寶沒來過但聽說過，工友們一起開玩笑：奶奶的，今天晚上請你去天彩街瀟灑一把！叫天彩街是沒叫錯，一到晚上，一條長長的街全是五顏六色的燈，像彩虹似的，一直亮到天亮。

　　天彩街的人真多，趕集一樣的。每個髮廊裡全是女孩子，一律穿短短的裙、低低的衣，白晃晃的一片。路邊上也站著一些，拉扯著過路的人：

　　「老闆，洗個頭啦，很爽很爽的……」

　　德寶一路走過去，讓這個扯了那個扯，他哪裡見過這個陣勢，窘得臉像個猴屁股，又不能拔腿跑，要找那間叫春來俏的髮廊，眼睛來回地瞄，這就使得德寶還真像個初次找野食的男人，惹得那些個女孩子像叫春貓一樣地亂叫。

　　德寶很容易地找到了春來俏髮廊，就它最氣派，宮殿一樣的，玻璃裡望過去一溜兒白白的大腿，不知道哪兩條大腿是小鳳的。門邊一個高個子女孩扯了德寶：

　　「靚仔，進去啦，靚妹多得很……」

　　德寶說：「我找小鳳。」

　　「小鳳？我們這裡只有號，幾號？」

　　小鳳卻已經看見了德寶，跑過來了，高個子女孩笑著說：

　　「你還真有眼光！」

　　小鳳的兩個奶子露出了一大半，德寶的眼睛不知道往哪裡看。小鳳臉紅紅的，她的眼睛也不知道往哪裡看。小鳳把德寶拉到了一邊，背後一陣嘻嘻的笑，小鳳問：

　　「德寶，你怎麼跑這裡來了？」

　　德寶說：「我找小四川，飯店怎麼沒開了？」

　　小鳳的眼睛紅了，正要說什麼，髮廊裡跑出了個女人在大喊：

　　「38、38，快點、快點，黃生來了……」

　　小鳳回過頭去笑著答應了一聲，趕緊抹了抹臉，飛快地說了一個位址，說小四川就在那裡，又回過頭來說：

　　「德寶，你勸勸他，他就聽你的話。」

　　小四川住在福林開十元店不遠的那條巷子裡的一個房子裡，丁字房，土著民原來住的，牆很厚，窗子很小，防颱風的，還有院牆。近些年，土著民都住進了深宅大院，這些房子都租給北方來的人住了。沒進門，德寶就聽到了裡面很響的嚷聲，小四川的聲音最響：

　　「老子再跟了，操你奶奶的，誰怕誰？」

　　另有人說：「跟？你拿什麼跟？嘴巴跟？」

　　德寶進去了，小四川看了一眼，只跟德寶點了一下頭，就轉身從枕頭下掏了BP機出來了，啪地砸在桌子上：

　　「這個值不值200？老子1500多買的。」

　　對面一個留小鬍子的把BP機扔到了地上：「這爛的東西，20塊錢也不值！」

　　小四川咬了一下嘴唇，叫德寶過去：

　　「奶奶的，就想斷老子的財路？沒門兒，沒看見我兄弟來了！德寶，拿200塊來，轉手就給你。」

　　德寶說：「我、我身上沒這麼多錢……」

　　小鬍子和其他兩個人哈哈大笑起來，都快笑得摔倒在地上了。小鬍子忽然一把掃了桌子上的錢，全插到袋子裡去了，說聲走，三個人就走了。

　　小四川頹然地坐到了床上，盯著那三個人的背影，絕望的樣子，好一會兒才醒過來，狠狠地罵道：

　　「奶奶的，看老子明天怎麼收拾你們！」

　　德寶叫了小四川一聲，小四川看著德寶，好像不認識似的，後來終於認清了：

　　「德寶，你來了。一整天沒吃東西，餓死了，你請我吃點什麼去。」

　　德寶帶小四川去了一個小食攤，叫了三個菜、一瓶啤酒。小四川頭也沒抬，風捲殘雲地吞下去了，拍了拍肚子，笑著說：

　　「這下飽了。」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