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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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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寶著急了,當天晚上就請假,先擴了福林,福林複機了,告訴了德寶地址。德寶熟那地方,就是小金原來住的房子的附近。這幾年發展真快,那裡都快成天堂凹的貧民窟了。小金早已經搬走了,望著那個有些幽暗的視窗,陽臺上那株仙人掌蓬蓬勃勃的,快頂到防盜棚了,德寶發了一陣癡。雪梅的事情處理完後,德寶再沒跟小金聯繫,也沒有照李元慶的意思去跟黎仔道個謝,心裡不由得更是一陣愧然。 再穿過一個巷口,就到了另一個世界了:雞腸一樣細的道,黑黑的污水橫流,兩邊的小屋裡幹什麼營生的都有,吵吵嚷嚷的。德寶正不知如何走,抬頭就看見福林站在那裡,跑過來,先給了德寶一拳: 「就這個青石兌窩一樣的脾氣,不知道擴我!」 德寶問:「生意怎麼樣?」 福林哈哈笑:「好得不得了!」 德寶跟著福林穿過一個巷,再穿過一個巷,到了一棟四層樓的底下,福林說「到了」。到了四樓,門沒開還不覺得,這門一開了,就像一個炸彈扔了出來,是又臭又響的炸彈。臭是臭腳丫、臭襪子、臭屁的味道,這一飆過來,德寶是在工地上待過的人,也差點堵得透不過氣來;響是一圈人在打拖拉機,裡面是四個人打,外面卻圍了密密麻麻的人在看,打的人和看的人都在吵,但最響是一個打牌的女人,對家說她多出了一個方塊3,她說沒有,爭不過,就火了,騰地一下站起來,把牌甩在了左手邊一個戴眼鏡的小夥子的頭上: 「操你祖宗十八代,放你奶奶的拐彎屁,糯米粑粑糊住了你娘的眼睛,老娘不玩了!」 那小夥子只顧嘿嘿地笑。一群人哈哈笑,有人說: 「大學生,你完了,惹得鳳姐生氣了,今天晚上只能睡大街了。」 鳳姐朝那說話的人啐了一口:「我就偏偏叫你砍腦殼死的睡大街去!」 說著氣呼呼地沖進去,踢開了裡面的門。福林喊: 「銀蓮、銀蓮……」 銀蓮回過頭掃了福林一眼,福林指著德寶正要說什麼,她的目光已經掃到德寶身上,然後啪地關了門,進去了。那一目光如刺如芒,德寶打了一個寒戰。一些人圍著福林嘻嘻哈哈: 「龔老闆,又在哪裡抓了一條死魚回來了?」 福林揮著手吼了一聲:「什麼死魚活魚?我兄弟,滾,都滾!」 那些人讓開一條道,到自己的床上去了。說是床,其實是地板上鋪張席子。地板上鋪滿了席子,一張挨一張,上面曬乾鹹魚似的躺了人。福林指著那道門小聲地對德寶說: 「你嫂子,銀蓮。」 福林去敲門,小心地敲,一邊敲一邊「銀蓮、銀蓮」地喊。那些人好像都見慣不慣了,沒人理他。好一晌,門才開了。裡面是間小房,剛剛好放一張床,那個銀蓮唬著臉坐在床上,她換了套睡衣,粉紅色的,質地不厚,胸口露了一大片白,德寶的眼睛不知道往哪裡看。女人盯著德寶看了會兒,忽然就笑了,兩條腿都笑得抬起來了,像兩條大鯉魚似的潑喇潑喇,指著德寶,透不過氣來: 「原來你就是德塌鼻……」 福林拉了臉:「銀蓮,怎麼這樣?德寶,叫大嫂。」 銀蓮一枕頭摔在了福林的頭上:「大嫂!大嫂!大你媽的個死人頭!我呸!老娘就嫁你個死瞎子了?做你媽的春秋大夢去!」 福林叫德寶到床沿上坐了,正要說幾句話,銀蓮又叫開了: 「龔福林,我頭癢死了。你昨天在哪裡買的假洗髮水,越洗越癢。我叫你去商場買,你是不是在小店裡買的蒙老娘?」 福林笑著說:「我發誓,我真的在大商場裡買的,沒潘婷了,只有飄柔。」 「老娘叫你買潘婷,你就自作主張買飄柔?趕快給老娘再去買。」 福林拉了德寶走,又退回來了,笑嘻嘻地對銀蓮做了個搓錢的動作。銀蓮罵罵咧咧地從枕頭下掏出了錢,甩到了地上,福林撿了。 到樓下了,福林遞德寶煙,德寶卻一巴掌把煙打到了地上。福林那粒眼睛陰了一會兒說: 「人家規規矩矩的中專生,證件、錢讓人扒了,在車站哭,我看了可憐,給了她點錢,不走了,要跟我。」 抬頭看了看上邊,捅了德寶的腰一下,低聲說: 「是個紅花女,流了一攤的血!」 點了煙,仰天吐了兩個煙圈,那粒眼珠裡好像有了淚意: 「兄弟,我什麼東西!人家紅花女,又年輕,又漂亮,我這四兩命掉了也值。再說,別看她咋咋呼呼的,心特好,知道疼人。當著人家的面她這樣,其實,全聽我的。」 德寶半信半疑的,但也不好說什麼,又問: 「你搞得這樣亂糟糟的,政府不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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