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凹(47)_郭建勳

四十七

　　一晃三個多月過去了，起床上班，倒頭睡覺，兩頭黑，德寶哪兒也沒去。有時候也想起福林和小四川，不知道他們怎麼搞的，但沒時間去。這樣上班也有好處，德寶不用無時無刻地想雪梅了，心裡沒那麼痛了。當然，只要稍微有點空，德寶的腦子裡還是會像放電影一樣地映過和雪梅在一起的日子，一個人的時候，他的眼淚流出來了，旁邊有人的時候，他的淚就只能流在心裡。

　　倒是另外增添了一件揪心的事，就是黃春成交待過的那件事，他一次也沒有做，因為德寶跟那些工友離得遠遠的，實在聽不到什麼嘰嘰咕咕。當然，也不是完全沒有，幾乎沒有人不在背後操黃春成的祖宗八代。德寶真擔心哪天黃春成喊他去問。說吧，德寶做不出來；不說吧，黃春成一反了目就麻煩了。這裡工資真不錯，德寶每個月都拿700多，全寄回家了。弟弟德軍寫信過來，把他誇得一塌糊塗的，還在信上說，他明年就要參加高考了，他一定會好好念書的，考一個大學，成為村裡的第一個大學生。德寶很高興。幸喜黃春成後來沒提這事了，德寶想，怕是他忘了吧。

　　28十元店

　　這天中午，小四川來找德寶，德寶都不敢認他了：短頭髮，根根豎起，像個刺蝟；腰上挎個BP機，紅紅的殼。他是來給德寶還債的，褲兜裡抓了厚厚的一疊錢出來，乜著眼睛，嘩啦嘩啦地數，塞給德寶說：

　　「2400，你數數。」

　　德寶說：「我那天拿了你120的，給你。」

　　小四川不要，德寶說：

　　「你還沒有富到不把120塊錢放在眼裡吧？」

　　小四川笑了：「別人跟前我可以一句真話也不講，在你面前，我就一句假話也講不得。」

　　德寶罵道：「看你在福林面前那樣子，我就作嘔！福林呢？」

　　小四川有點驚訝地說：「他沒來找過你？」

　　「你們鬧翻了？」

　　「他真不是個東西！」

　　按小四川的說法，為了進賣假證這個門，小四川都做了福林的孫子了。但福林卻日他的屁眼，不讓邱哥直接與他聯繫，在中間搞二手買賣，還說得神乎奇神的，說邱哥本來死活不答應的，是他龔福林費了多大的勁。一開始，小四川貼心貼肺的，但時間一長，就懷疑了。一個多月前，他瞞著福林設法跟邱哥接上了頭，一問，才知道根本不是那麼回事，福林竟然每張證件賺了他一半的差價！

　　這時候的小四川可不是兩個來月前的小四川了，況且，邱哥也答應了，以後，小四川直接到他手裡拿貨就行了，還罵了福林：

　　「這個瞎子，太不講江湖道道了！」

　　小四川晚上交錢給福林的時候減掉了差價，福林數了一遍，臉黑了：

　　「不對吧，鳥毛。」

　　小四川笑了笑：「你再數數。」

　　福林又開始數，數到一半的時候，明白了，張了半天嘴才說出話來：

　　「那是學費！」

　　「學你的B費！老子今天也讓你交點學費！」

　　說著獅子一樣撲過去，一拳打在福林的下巴上。福林仰天吐了一口血水，倒下了。

　　小四川對德寶說：「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哼！」

　　德寶的臉黑了：「你也太過分了點。他現在呢？」

　　小四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我那不在氣頭上嗎？他改行了，開十元店。」

　　「什麼十元店？」

　　「就是小旅店，十塊錢住一個晚上。現在找工作的人多了，十元店筍似的冒出來了。」

　　然後拖了長腔，話裡有話了：

　　「好是好事，只怕到了他那裡就不是好事囉。」

　　德寶緊張了，但小四川卻賣關子：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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