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門詭(71)_漫聽雷

七十一

　　「良心？我的心早被閻王下酒了，我只是鬼魂——一個沒有良心的鬼魂。」幽靈悽楚道，「世間自古就是『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蝦吃沙，一派山青水秀』。」

　　「一派渾話！」唐糊迷道。

　　「小小毛孩子，不諳世事——也罷，不與你爭辯就是了！」幽靈說完便靜靜地坐著，不肯再說一句話。

　　看來這鬼魂倒也不似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兇神惡煞，仿佛有點情感。不知不覺間，唐糊迷與錢瞎子不再害怕。

　　「我來問你，你們夜闖唐府，所為何事？」錢瞎子近前一步。

　　「唐府？嘻嘻嘻嘻，笑話，天大的笑話，這怎麼是唐府呢？」幽靈又哧哧地笑。

　　「圈到唐家的院落裡就是唐府了？真是笑死人了！」幽靈停頓一下，接著說，「土匪強盜騎馬跑一圈，把天下圈到自己的馬蹄子底下，就自封是天子，做了皇帝——那天下就是他一人之天下嗎？」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當然，天下是皇帝的天下。」

　　「你們真是糊塗了，既然皇帝老兒信奉『拳頭大的就是哥哥』，你們為何不敢握緊自己的拳頭？」幽靈跳了一下，「皇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

　　「你……這話，讓皇帝知道了要殺頭的。」錢瞎子害怕起來。

　　「殺就殺吧，我的腦袋不在乎這一刀的。」幽靈從容不迫地向前伸了伸脖子，「拿刀的，過來砍吧！」

　　見那幽靈沖自己說話，唐糊迷不由退後一步，把手裡的刀垂下。

　　「嘩啦啦」井裡傳出一陣水聲，只見轆轤一動，骷髏從井裡翻上來。

　　「嘻嘻，白哥哥，香花石拿到了？」幽靈起身，把手伸到骷髏面前。

　　「哎喲，可累死了。那老兒強行霸佔，不肯舍讓，我與它理論未果，自然少不了動一番拳腳。」

　　「白哥哥，怎樣了？」

　　骷髏譏笑道：「那老傢伙豈是我的對手，三五招式便把他打翻在地，逼迫他給出了一些香花石。果然是好東西，黑妹妹，聞聞看看怎樣？」

　　忽地光燦燦一閃，骷髏把一樣東西放到幽靈的手裡。

　　「嗯，香！」幽靈把那東西抓在手裡。

　　「啊呀，好香的氣息，比梔子花清新，比桂花濃郁。」錢瞎子用力抽了抽鼻子。

　　果真有清香的氣味！雖然離得遠遠的，但唐糊迷還是聞到了那醉人的芬芳。

　　「黑妹，剛才你跟他們囉嗦什麼？」骷髏朝唐糊迷與錢瞎子看過去。

　　「沒什麼，我說人世間從來是『拳頭為王』，他們不信；現在信服了吧，我白哥哥亮了亮拳腳就把香花石拿到手了。」幽靈動了動。

　　「無論陽間還是陰間，都是一個字——黑！」幽靈拉了拉骷髏，「白哥哥，咱們回吧？」

　　「嗯，時候不早了，是該回去了！」骷髏彎了一下腰肢，骨節「咯嘣咯嘣」作響。

　　「哎，拿刀的，聞說二十六是你新婚大喜的日子，我贈五顆香花石給你的新娘，過來取吧！」幽靈向唐糊迷伸出手。

　　唐糊迷深感訝異，呆呆地不敢靠前。

　　「怎麼，害怕了？鬼魂是不傷人的。有句話說得好，『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如果不曾做傷天害理之事，何怕之有？」骷髏說道。

　　「快些離開唐府吧，休要在此威風。」錢瞎子說道。

　　「好吧，膽小怕事，算不得漢子。既然你不肯過來，那就放這兒了。」幽靈往前邁了兩步，把一樣東西放到地上。

　　「你們兩個閉上眼睛，不許偷看，我們要回去了！」骷髏道。

　　「——閉上眼睛？看不到我是瞎子嘛！」錢瞎子聲音大起來，「你們快走吧！」

　　「嘻嘻嘻嘻」幽靈笑著挽起骷髏，閃晃一下，鑽到竹林裡，不見了。

　　唐糊迷還楞楞地沒回過神來，錢瞎子問道：「它們走了？」

　　「走了！」唐糊迷生硬地答道。

　　「走，拿來看看，那香花石到底是什麼東西？」

　　※［注］香花石是一種珍稀礦物，富含鋰鈹，湖南香花嶺有產。

　　六十五　黑白雙煞（上）

　　當那骷髏與幽靈閃進竹林的時候，唐糊迷還一個勁地發楞呢，他手提佩刀，茫然不知所措。

　　「少爺，去取那香花石過來，這般異香定然是寶物。」錢瞎子道。

　　夜色黑暗，地上光閃閃的就是那所謂的香花石了。

　　「什麼香花石，見鬼去吧！」唐糊迷走過去把那五顆石子拿在手裡，打算扔掉。

　　「唐少爺，且慢！」錢瞎子大聲喊著摸索過來，「凡事三思，何必魯莽？回房看個仔細，再作打算不遲。」

　　「本想看你表演『蛤蟆鬥氣』的，卻讓這兩個鬼東西給攪和了。」唐糊迷引著錢瞎子回到睡房裡，把蠟燭點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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