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誰站在愛情的芒上 | 上頁 下頁 |
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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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亮,大隊人馬撤離酒店,搭乘各路航班鳥獸散。在飛往大連的班機上,市場部的「白骨精」們鳥語花香,個個臉上都掛著虛弱而滿足的笑容,仿佛蜜月歸來的圍城新客。「白骨精」是這幫傻帽自封的稱號,意即白領骨幹精英,可我看言過其實,倒是她們那股子精靈古怪勁兒和萬年小妖不相上下。 鄧濤濤換到了我的鄰座,身上的香水熏得我迷糊了一路。藍濛濛的渤海出現在舷窗下面時,她問我給媳婦買禮物了沒有,我說啥也沒買。以前每次出差我都給柳葉買禮物,主要是些土特食品和工藝飾品,偶爾也有衣物和化妝品,但大都不稱她的心,所以後來就慢慢改掉了買禮物的惡習。 鄧濤濤笑道:不像話,太不會哄女人開心了。說罷從一個鼓鼓囊囊的雲南風情的小包裡挑出兩樣女孩子的小首飾,一個用彩色石子串成的手鏈兒,一個骨雕墜兒的項鍊,遞給我說:帶給她吧,免得人家不高興。 我堅辭不受,鄧濤濤把東西塞到我手裡說:都拿出來了,給個面子吧。我笑而納之,邊問多少錢邊掏錢夾。鄧濤濤用胳膊肘頂了我一下說:別磨唧了,小玩意兒不值幾個錢的。 飛機落地已是下午四點鐘,天上飄著小雪,讓人懷戀彩雲之南的明媚陽光。我沒回公司,也沒回家,拎著旅行箱打車直奔一二九街,下車後進了紅茶館咖啡屋,邊喝熱奶邊盯著大街對過的森茂大廈,柳葉就在這座由小日本兒建造的星級大廈裡上班。我想悄悄地等她下班接她回家,給她一個不大不小的驚喜。結婚以後我就很少接她下班了,她動不動就說我拿她不當事兒了。 一個小時後,我接到了柳葉的電話,問我怎麼還沒到家。她當然知道我返回大連的航班,肯定已經往家打過電話了。我說我先回公司了,這會兒正往家趕呢。柳葉說單位有急事兒,得加一個小時班,叫我餓了先墊點兒東西,等她回家做飯。 打完電話,我正猶豫要不要再等一個小時,忽見柳葉和一幫人說說笑笑地走出了森茂大廈,招手告別後獨自沿中山路往東走了。此時暮色已濃,滿街燈火被霧氣攪拌得混沌不堪。柳葉穿著那種「美麗凍人」的短大衣,紅圍巾的一端搭在左肩上,在薄暮和人潮中異常醒目。 我愣了一下,匆匆埋了單,拎起旅行箱躥出咖啡屋,朝著柳葉的方向跟了上去,由於光顧著看她的影子了,過馬路時險些被車撞上。雪下大了,迷濛的雪幕成了我最好的掩護。為了減少聲響,我始終拎著而不是拖著箱子走,不一會兒便滿身大汗。 我大學時跟蹤過柳葉,如今跟蹤的把戲重新上演,只是心情已經相去千里。剛打完電話說要加班,轉眼就離開公司跑到街上,這不是他媽的鬧妖嗎?我出差時,她因為膽兒小不敢一個人在家,就回香爐礁的爸媽家住。可她現在不像是回我們家,也不像是回她爸媽家,那麼她到底要去哪裡呢?如果不是出於某種隱秘目的,她就沒必要這樣騙我呀。 柳葉先拐進中山路一家藥店,出來後來到電業大廈後身,上了二路無軌電車緩緩往南去了。我跳上計程車,讓司機緊跟著那輛公車。我坐在後排,累得扒在兩個前座當間兒直喘粗氣,眼睛死死盯著前方,心中忐忑不安仿佛目標隨時會給我帶來危險。我想,萬一真發現點兒異常情況,我估計得爬著回家。 柳葉在虎灘樂園門口下了車,拐進虎灘賓館後面的住宅社區。我想跟進去,但又怕她發覺,就下車躲在社區門口的電話亭後面繼續監視。從來沒聽她說過此處有熟人,天寒地凍的跑來有何「鬼」幹呢?最可怕最傷心的推測是,社區裡有一個男人在等她,至於她在藥店買了什麼,那就更不敢去想了。 天已黑透,風大雪緊,我被凍得鼻涕長流,心中的寒意一直透到牙齒。大約半小時後,柳葉從社區裡出來了,倒了一趟車回到我們中南路的家。我依舊是打車跟著,看到柳葉進家後,我又火速殺回中山路那家藥店,打聽某時某刻某女買了啥玩意兒。謝天謝地,柳葉買了速效救心丸和血栓靈等老年人常用藥,而不是什麼烏七八糟的藥具。 我一顆懸著的冰心訇然落地。柳葉大概是給人送藥去了,怕我多問就撒了個小謊。這丫頭現在膽兒也太肥了,也敢在皇軍面前耍花腔,看來以後對她要多個心眼兒。 我到家時柳葉正在廚房做飯,油煙味兒透過門縫漫進了客廳。柳葉跑出來和我親親抱抱,責問我為什麼這麼晚才回來,又趕緊去忙飯了。望著她開心而忙碌的身影,我一時茫然,今晚事情雖小,但古怪得令我無法釋懷。 飯後我們蜷坐在沙發上,蓋著棉被看電視聊天。柳葉說:咱媽又嘮叨了,想叫你換個工作,她不喜歡你經常出差。 我說:我在外面跑慣了,不出差還不得憋死?你先委屈委屈,等以後有機會再說吧。 我沒心思看電視,眼前盡是柳葉去虎灘社區時的鬼祟畫面,可又不能開口問,她要是知道了我盯梢那還了得? 柳葉忽然把手伸進我毛衣裡說:幫我暖暖。 我將柳葉的一雙涼手貼在我的肚皮上,繼續想著心事。她用臉蹭著我的臉說:角子你是不是懶得理我了? 我說:沒有的事兒,你自己別瞎總結。 柳葉說:本來就是嘛,你最近都不怎麼搭理我了,去昆明只給我打過一次電話,進門到現在也沒主動吻我一下。 我說:在昆明太忙顧不上啊。說完敷衍了事地吻了一下柳葉的嘴唇,她剛把舌尖伸出來我就躲開了。 柳葉說:你看你看,一點兒誠意都沒有。 我忽然想起鄧濤濤送給我的兩件小飾品,就起身拿給柳葉。她歡喜地戴上,連誇我有眼光,還跑到鏡子前面照了照。我靜靜地看著她,一股酸楚湧上心頭。這就是我的老婆,一兩件不值錢的小東西都能把她高興成這樣,等老子哪天發達了,給她買一個魚皮豆那麼大的鑽戒,那她會開心成什麼樣子? 第二天我起床後有感冒徵兆,同時發現手機不見了,大概是昨晚丟在了計程車上。狼沒打著卻被狼尿熏了個半死,我叉腰站在廳裡萬念俱焚。手機剛剛屏棄磚頭形象進入玲瓏時代,絕對算得上最時尚生猛的大件兒,失而復得率幾乎為負數。我的手機是公司配的,按照規定須賠一半購機款。柳葉知道後直哭鼻子,二十張老人頭啊,連我都心疼得想吃速效救心丸了。 誰站在愛情的芒上 三B1 我趕緊給自己的手機打電話,謝天謝地有人接了,還是個講普通話的女人,好感便噴薄而出。我對大連人好感不多,對大連方言更是深惡痛絕,它太老土太難聽了,意志不堅定的人聽一句都能瘋掉。柳葉平時很照顧我的耳朵,偶爾冒一兩句大連話,都會不好意思地伸伸舌頭做個鬼臉兒。 普通話女人說她昨晚在計程車上撿到了這部手機,問了我幾個問題,以便確認我是否是手機的真正主人。我對答如流,剛想用「必有重謝」的套話進行誘導,她就已經答應完璧歸趙,高興得我誤以為她不認識手機是個神馬東西。 普通話女人如約出現在沃爾瑪停車場。那是個看起來漂亮、高雅而富有的大齡姑娘,開著一輛紅色歐寶,她這樣的人撿到十部手機不貪不昧我都不覺得奇怪。大齡姑娘將手機還給我後說:昨晚那個計程車司機回憶說你在跟蹤一個女孩兒,你為什麼跟蹤人家?你打的什麼鬼主意? 我笑道:那個女孩兒是我老婆,我跟蹤我老婆好像跟您沒啥業務關係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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