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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我心情沉悶,加之在國內的飯局上野慣了,極不適應這種半中半洋的就餐套路,菜肴又被廚師整得怪味兒橫生,所以吃的少喝的多。好不容易耗到尾聲,店家上了冰激淩。我不喜歡吃甜品,就把自己的那份給了郎燕。秦婧瑗見狀嗲道:「東北來的男人也知道疼人,好感動耶。」郎燕說:「阿瑗你快吃冰激淩,化了就不好吃了。」

  這時過來一個穿條絨西裝的男子,挨個和大家打完招呼,拖了把椅子坐下來,仰著臉大咧咧地對我說:「你就是劉角吧,我叫洪小全,你也可以叫我洪秀全。」作派口氣極他媽像李力真。

  我從第一眼就開始反感洪小全,但出於禮貌還是沖他點頭致意。洪小全唏噓道:「哎呀,三十歲了還出來混,真不容易啊,聽說你剛離婚,心靈的創傷還沒癒合吧?」

  我覺出來者不善,看洪小全那副德性,真想一腳將他踹回他媽肚裡去。這時郎燕說:「洪小全,你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不要說,不然別怪我不給你面子。」

  洪小全翻翻白眼不再言語。郎燕見宴席要散,點了主食蛋炒飯。我這兩天胃不好,怕蛋炒飯太硬不好消化,就招呼店家給我下碗湯麵。洪小全笑道:「原來劉角喜歡吃軟飯呀!」

  我騰地火了,瞪著洪小全罵道:「你個beyond,活得不耐煩了!」說完抓住一隻啤酒瓶。在座的人都面面相覷,誰都沒料到我會出言不遜,而且還想動手。

  郎燕說:「劉角你別亂來!」轉而對洪小全說:「你快走吧,別弄壞大家心情。」

  洪小全起身退席,邊走邊說:「郎燕,我要讓他滾出曼海姆!」

  郎燕說:「那就看你有多大本事了。」

  我肚皮都要氣爆了,若不是郎燕的警告,我肯定會將那個喪門星揍個大小便失禁。

  大夥已經吃飽喝足,又遇見沒趣之事,所以都想快些撤離。王剛和秦婧瑗要回海德堡,沃特一行兩人要去沃爾姆斯趕另一場約會,其餘的人都想去「隔壁」也就是曼海姆接著玩耍,問郎燕和我去不去。郎燕看看我,我看看她,同時搖了搖頭。

  眾人按AA制結了賬,然後熱情告別。白樓旅館沒幾個亮燈的窗子,飯店的紅燈籠隨風輕蕩,在晚風中更顯淒涼。此間的一場聚散,竟像是不曾發生過。

  我倆駕車馳進夜色。這座有著三十萬人口的德國名城,規模在遼寧也就是鐵嶺的水準,夜景遠沒有大連華美壯麗。我看看窗外的黑夜,再看看開車的郎燕,欲語還休。

  郎燕說:「今晚本來挺開心的,可是……唉。」

  我說:「他是誰呀?你是不是很怕他?」

  郎燕說:「你來了,我就什麼都不怕了。」

  而我卻有些害怕,不是怕洪小全,而是怕卷到一場感情紛爭裡去。憑直覺,洪小全就是那天半夜給郎燕打電話的人,和郎燕的關係非比尋常。我琢磨著他的囂張,暗想他這個看來在德國已經混成精的老流氓,到底能把我這個初來乍到的小流氓怎麼樣呢?

  車子拐上了一條陌生的大街,但我清楚它在朝著郎燕家的方向行駛。我猶豫道:「燕子……我想回到河那邊去。」郎燕沒說話,很快在一個岔路口改了道。我扭頭看了看郎燕毫無表情的臉,想編個幌子解釋一下,可苦思半天終歸沉默。車子兩側的景物忽明忽暗地向後飛逝,使我恍若穿行在科幻小說中的時光隧道裡。我心裡明白,我可以輕鬆回到河那邊去,但無論如何都難以回到過去了。

  誰站在愛情的芒上 三B1

  1997年元旦一過,我就要去昆明開會,臨走那天晚上,柳葉照例把我出門要帶的東西找出來準備好,主要是些衣物和資料,還有常用藥剃鬚刀身份證手機充電器之類的雜物。我抱住她說:回爸媽家住幾天,上下班的路上多加小心,有事兒就打手機。柳葉啥也沒說,緊緊摟住我的腰,頭在我胸前不停地拱。

  我隨市場部的蝦兵蟹將飛到昆明,在假日酒店開為期四天的POA(行動計畫)會議。北方天寒地凍,這裡卻溫暖如春,女兵們爭相換上早就備好的春秋裝,在高原和煦的陽光下顯得異常生猛,男將們也不願辜負眼前這大好的亂搞春光,純情點兒的就地向窩邊草發起攻擊,色情點兒的則結伴竄入各類歡場尋花獵豔。

  我作為一個性情男人,褲襠裡面同樣生機勃勃,可我既不上街買春也不窩邊尋歡,老實得如同一個陽痿的出家人。我有自己在公司混事的五大紀律十項注意,其中有個會讓所有男人受益非淺的兔子定律,即「兔子不吃窩邊草,兔子發情單獨搞」。東北人的「四大鐵」中包括「一起嫖過娼」,可那要看是誰,童伴同學戰友難兄等至交尚可一信,但誰若是跟公司裡的所謂哥們兒一起亂搞,早晚會被人家在兩肋各插一刀。

  我和高平一個房間,來之前就定好了的。第一天晚上,我看完夜景回來發現他和廣州代表處的女管家在床上練相撲,那女的顴骨高得能掛一副對聯。我很人道地退到走廊裡,給他足夠的時間完成最後一道工序。事後他分給我幾個那女的帶來的南方水果,我嫌髒沒吃。第二天晚上他找我商量,說想領個土著妹子來房間過夜,看我能不能到別的房間對付一晚上。我大發善心,滿足了他的獸欲。這傻鳥有個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優點,對公司和部門裡的人際關係大事小情瞭若指掌,賣他個人情日後也許能賺些軍中機密。

  負責訂單管理的鄧濤濤似乎瞄上了我,去石林遊玩時一直在對我放電,可我恪守兔子定律不為所動。女人很奇怪,你低三下四,她橫眉豎眼,你推三托四,她喜眉笑眼。昆明這幾天,鄧濤濤沒少騷擾我,要麼讓我陪她上街買東西,要麼拉我跟她配對打撲克,我除了打擊她沒有更好的辦法。其實這妮子不錯,心眼兒不賴臉蛋兒也不賴,比我小兩歲,但跟男友的同居時間比我的婚齡都長。

  我覺得男人亂搞要講原則,搞一個半個風塵女子無傷大雅,但搞良家婦女就一定要慎重,可搞可不搞的儘量不要搞,否則後患無窮。我的鋼槍不是在齊芳草身上走過火嗎?結果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初步將她擺平,說一失足成千古恨太玄乎,說床上十分鐘床下十年「躬」一點兒都不過。吃了人家的嘴軟,操了人家的腿軟,你不卑躬屈膝行嗎?

  在最後一天的會議上,我遭到了鮑帥的猛烈表揚,因為我麾下遼寧地區的銷售量首次進入三甲,應收賬款率高居榜首。晚上我請幾個手下出去喝酒唱歌,並去民俗村暴食了一頓雲南小吃。他們管我叫劉堂主,祝我早日當上劉舵主,結果我一不小心被忽悠醉了,用英語狂背了一通毛主席語錄。

  半夜回到酒店後,高平向我告密,說李力真在大堂吧喝醉後大放臭屁,點名說我是他手下最不中用的一個地區經理,去年業績好純是走狗屎運了。李力真官拜東北大區總監,是我的頂頭上司,風聞挨了女友一皮鞋,人家在選完婚紗的第二天背包遠行了,說不願為一株秧苗失去整個田野。

  我也借著酒勁兒破口大駡:去他媽的吧,他算哪個太監割下來的鳥呢!

  睡前我和高平從李力真的女友說開去,聊了一會兒天下女人。高平說好女人就像一枚仙桃,吃一口就能脫胎換骨,可惜他豔福太淺,只吃了一筐爛梨,撐了個半死都是一個鳥味兒。

  我早就聽說過,好女人是一本書,她可以帶給男人任何成功都無法比擬的精彩世界。我苟同並心嚮往之,認為柳葉就是一本被我幸得的天下最好的女人書,不過我覺得她帶給我的世界雖然很美妙,但還是沒有憧憬的那樣精彩。

  高平說公司裡在傳我和遲麗關係不一般,問我到底怎麼個不一般法。我堅決否認,希望借他的烏鴉嘴廣而告之。高平笑著撇了撇嘴,蒙起豬頭睡了。

  我躺在黑暗中,幽然念起遲麗。她家最近遭了殃,她老公盛建軍最近因經濟問題被隔離審查,不久就被檢察院批捕。盛建軍出事兒以後,昔日的官場高朋個個都做了縮頭烏龜,只有我們幾個言輕勢微的草民校友奔走斡旋,可我們一沒執過法二沒犯過法,連公檢法三大衙門的打更老頭都不認識,根本幫不上啥大忙。遲麗很信任我,把她所知道的丈夫的案情都給我講了。這個可憐的女人,和丈夫同床共枕了這麼多年,竟不知他蛻變成了一隻碩鼠,更不知道今後等待她和女兒的將會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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