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失蹤的上清寺 | 上頁 下頁
八十七


  「老曾」,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原來大佛寺的和尚去哪裡了呢?」

  「遷到南山上去了。南岸區政府另外建立了一個寺廟,安置了那些僧人。本來這裡要修濱江路,大佛寺擋著了。最初準備把這個寺整體搬到南山上,後來聽了文物專家的意見,不僅沒有搬,而且把第四期的南濱路改了道,向後退十米,保障江面能看見大佛。這是南岸區政府做得最英明的一次決定。」

  「還好沒有搬到南山上,如果搬上去,就只是一個寺廟,不再是文物。」我感歎道。

  「現在重慶政府開始重視文物保護,但建立意識不久,許多人還不清楚保護文物的相關國際慣例。兩路口跳傘塔你知道吧?」

  我點點頭,那是全中國第一個跳傘塔,而且是二戰時期,整個遠東地區設備最好的頂級跳傘塔。整個亞洲,就這一個二戰的跳傘塔還存在著。作為全世界二戰的珍貴文物,別說在重慶,就算在整個中國,整個亞洲地區,這樣特別的文物沒有幾處,可惜我一直沒有進去跳過傘。

  「你知道嗎?最近居然政府有計劃,要把跳傘塔整體搬遷到江北一個公園去!」

  「這個國際玩笑開大了吧?重慶又要損失又一個極其珍貴的歷史文物,而且還是一個國際性的文物?」我難以相信。

  「搬到江北去,那也沒有造成什麼損失啊?」潘天棒在一邊插嘴。

  「闖你個鬼哦!你搞旅遊的,連一點常識都沒有!」老曾嘲笑著潘天棒:「歷史文物是絕不能輕易搬遷的,搬遷後就失去了文物價值,這是常識啊!搬到江北去,只是保護了跳傘塔的運動功能,而這個跳傘塔代表的歷史意義卻被破壞了!」

  「哦,」潘天棒明白過來,「你老人家不要激動了,山城電影院變成大坑坑,菜園壩纜車變成大電梯,現在跳傘塔又要消失,只能說明兩路口和歷史文物有仇,要麼就是有人想借撤遷歷史建築,挖民國時期的寶藏!」

  今天驚聞重慶跳傘塔即將撤遷的新聞,如果真的實施,重慶即將失去又一個重要的歷史文物,請關注重慶歷史與文化的朋友們一起來簽名,反對這一缺乏文物保護常識的行為:

  (五十五)

  我們都笑了,潘天棒總是那麼善於幻想。

  這個世界上,並非只有寶藏才能引起人的貪欲,兩路口的地皮本身就是金礦,巨大的地產利益驅動下,要保護文物談何容易。

  小敏突然咯咯地笑起來,手指著遠處的一個巨幅看板給我們看,看板上寫著「以把錢存在老婆那點為榮!」這是洋人街的典型惡搞標語。

  看來洋人街旅遊開發已經把範圍擴到了古大佛跟前。滑坡沒有摧毀大佛寺,只是讓他岌岌可危;南濱路沒有摧毀大佛寺,還給大佛留出一個看江的視野;而洋人街的現代文化,已經悄悄地侵入了大佛寺的文化氛圍。

  有形的寶藏,大佛或許還能守護幾百年;而無形的文化,也許守不了幾百天。

  河邊有一個出售冰粉涼蝦的小攤,接待著稀稀拉拉的遊人。潘天棒殷勤地給我們一人買了一碗冰粉,小敏沒有吃過這樣的東西,連連稱好。

  既然大佛寺進不去,還不如帶小敏去洋人街走走吧。

  搭上洋人街的觀光小巴,我們來到洋人街,四處密佈的惡搞標語和另類建築引得小敏陣陣發笑,不斷拍照留影。

  也許是記掛著中斷的線索,老曾對這些都沒有什麼興致,看著小敏東奔西跑地拉著潘天棒拍照,說:「花這麼大功夫來生造一個景區,怪不得外地人說重慶沒有文化呢。」

  「老人家,開通一點看問題吧,不止是舊的東西才有看頭。重慶的旅遊開發一直創意不足,保守有餘。不管洋人街這些設計是否合理,總算開了一個大膽創意的好頭。」

  老曾搖搖頭,不以為然:「大佛寺離這裡很近,你認為遊客是願意來看世界最大的廁所,還是更願意看長江上最大的古佛呢?」老曾指的是洋人街上引起非議的大廁所,據說在申請吉尼斯世界紀錄。

  面對老曾的問題,我也搖了搖頭。說實在的,我不知道答案。

  不到七點,肚子已經餓得打鼓,洋人街沒有找到想吃的東西。小敏又提到想去那個跳傘塔看看,潘天棒就建議去跳傘塔邊吃烤魚。

  車跑了近一小時才到兩路口,晚上八點,正是週末晚餐高峰。跳傘塔烤魚的生意特別好,我們守著空桌子,魚卻遲遲上不來。焦急地等著,大家餓得無精打采,只有小敏拿著那支金筆細細地看,指望找到一點線索證明是她爺爺留下的。

  是的,如果那只筆是小敏的爺爺留下,一定會有被我們忽視掉的線索。

  終於,烤魚端上來了,嚇了小敏一跳,這個烤魚的做法,作料都是成堆地向上撒,盛的餐具是一隻生鐵方盆,任何一方面,都和上海菜精緻套路唱著反調。

  謹慎地嘗了一口後,小敏的眉頭舒展開來,連稱「好吃!」到重慶這麼久了,小敏已經適應了麻辣味道。

  我們三個本地人都來吃過,已經不新奇,也沒有覺得特別好吃。但是經過長久的饑餓,仍然吃得猛虎下山,風捲殘雲。幾分鐘時間,烤魚的一面已經吃光,我拿起桌上的木鏟子翻轉魚身,腦袋裡突然想到一個念頭!

  顧不上擦乾嘴上的油,我叫道:「小敏,快把金筆給我看看。」小敏詫異地停下筷子,把筆從包裡取給我,然後繼續嘴上的工作,眼睛卻不離開我的手。老曾和潘天棒吃得很專注,沒有在意我在做什麼。

  我小心地擰開筆筒上的鏍絲,取下那根18K金的筆掛。將筆掛翻過來,輕輕抹掉柱體部分未幹透的泥水,果然,筆掛背面向著筆筒的那一邊,有我在尋找的東西!

  筆掛的背面,出現了密密的小字!

  「微雕!」我禁不住叫了出來。

  大家放下碗筷,都來看我手中的金筆掛。微雕的字非常小,烤魚館裡光線不好,完全看不清寫的什麼,但我們都相信,這就是我們需要的線索。

  「這些字比磁器口的米雕字還小,解放前也有微雕的技術嗎?」潘天棒問道。

  「當然有!」我說:「中學語文課本裡,不是學過《核舟記》嗎?那說明至少明代就有了。」

  「對,」老曾補充道,「陪都時期,許多文人擠在重慶這麼大的地方,找不到工作。一些人就以鋼筆刻字為業,其中一些人還練就了微雕技術。」

  小敏眉開眼笑,收起金筆,裝回筆掛,催著我們快快結束晚餐,早點回去查看線索。

  匆忙吃完飯,直接回到了老曾在抗建堂的家。進屋後,我習慣性查看了一下,沒有發現外人光顧的痕跡,想到上次這裡被人撬門而入,仿佛就在昨天,禁不住心有餘悸。

  雖然急於看筆掛上的字,老曾還是命令大家都去洗了澡,才聚到客廳。沙發前,茶几上,我們擺開陣式歡迎那支跨越60年時空來到我們面前的金筆。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