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失蹤的上清寺 | 上頁 下頁 |
八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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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曾用酒精再次小心清洗掉金筆掛上的泥汙,然後轉身進書房,居然端出一架顯微鏡來!我嚇了一跳,這老頭也太專業了,自從大學畢業後,我還沒有用過顯微鏡呢。於是忍不住搶過老曾的工作,將筆掛小心地固定在顯微臺上,調好目鏡,一個個辨認那上面的字。筆掛背後的微雕是一首詩,標題寫著一個「捌」字,老曾取過紙,我念一個,他抄一個,紙上記下如下的內容: 捌 給孤荒郊安樂處,洞前遠眺江北城 岩上觀音空悲憫,塔下白骨數新墳 崖壁爭掘子彈殼,滿坡別墅失舊人 誰知大夏鎮國寶,紅牆掩映草木深 那個「捌」字非常明顯,難道這就是第8張圖紙的位置描述?如果是這樣,第八張圖也是不需要顯影的了。 這首詩,一如前些線索一樣,展示著感歎亂世的心境,那一定是小敏爺爺所作。我們傳看著這張抄下來的詩,興奮地開始猜測起來。 「從這首詩來看,這支派克金筆一定是爺爺留下來的!」,對於小敏來講,這首詩最大的意義,是證明了那支筆的來歷「好耍,好耍,我就知道筆上應該有機關!」潘天棒在意的是,這場遊戲還能繼續下去。 「詩裡沒有機關句,全是觀音岩這一帶相關的東西。」老曾確定瞭解謎的方向。 「老曾,能不能解這首詩?」我問道。 老曾從沙發上站起來,把那首詩從潘天棒手裡拿過去:「今天下了雨,還是有些悶熱,你們去露臺上喝茶歇涼,我去書房查查資料。」 我們在露臺上擺好茶桌,我翻出老曾的龍井,小敏燒好一壺開水,潘天棒則找出一套漂亮的茶具,擺足了品茶的架勢。 第一開的茶水還有些燙嘴,老曾已經從書房來到露臺,神情似笑非笑,也不知道是否有成果。潘天棒給老曾展開一付涼椅,讓這老頭躺下來。 我忍不住問道:「曾老爺子,地點找到了?」 老曾端起茶來吹了吹茶面,又輕輕的抿了一小口,才說道:「具體地點還不清楚,但我已經把這首詩搞明白了,你們聽我講講,大家再想辦法。對了,小敏怕不怕聽鬼故事?今天這首詩裡涉及到了兩個地方,地名聽上去陰森森的,離這裡都不太遠!」 (五十六) 露臺上,我們身後有一個苗圃種著些低矮的花草灌木,夜風吹來,枝葉沙沙作響,雖然明知沒有人,小敏還是忍不住轉身看了一眼,回過身來才對老曾說:「曾伯不要嚇我喲,」一隻手下意識地把潘天棒的手抓得緊緊的,「而且我也不怕。」潘天棒臉上笑開了花。 老曾指著曬臺下,觀音岩方向右手那一片高樓林立的背後:「那裡的坡上以前有一個塔,叫做白骨塔。下面科協那條去一號橋的路上,以前有一個寺廟,叫寄骨寺。『寄骨』就是指寄放屍骨。」 果然是兩個有點陰氣森森的名字。 小敏問道:「可是,寄骨寺?詩裡並沒有提到過啊?」 老曾指著那張抄錄的紙:「小羅,你念一下詩的第一句。」 「給(gěi)孤荒郊安樂處」,我念出來後,突然感覺非常拗口,好像有些不對,可又說不出來哪裡不對。 「你念錯了,念成給(jì)孤才對。給孤指的是給孤寺,寺名來自於佛教典故,相傳佛教創始時,有個『給孤長者』捐出自己的花園,作菩薩道場,所以中國很多地方都有叫『給孤寺』的廟子。 明清戰亂後,城外這一片屍骨遍野,僅華一坡就有三個萬人墳。嘉慶19年,重慶來了個總兵叫羅思舉,見狀於心不忍,就把給孤寺改為義莊(停屍體的地方),更名為『寄骨寺』,並且組織人拾撿滿山的荒骨歸葬。由於有這段歷史,後來重慶的紅十字會醫院是先成立在這裡的。 寄骨寺集中埋屍骨的洞也在山坡上,稱為安樂洞,現在安樂洞的洞子恐怕已經找不到了,那一帶有一個地名留下來,叫下安樂洞巷,現在是業成花園一帶。「 老曾這樣一講,我才明白,原來詩的第一、二句,是指作者站在寄骨寺上面的安樂洞前,遠眺江北城的方向。 潘天棒問道:「嘿嘿,後面的我懂,岩上觀音,就是指觀音岩,塔下白骨,就是指白骨塔。」 老曾把茶壺倒滿水,對潘天棒說:「觀音岩的得名,自然是因為岩上有觀音,不過你曉不曉得,其實重慶有兩個觀音岩?」 「兩個觀音岩?」我還是頭回聽說,潘天棒也搖頭不知。 「是的,一個在通遠門城內,一個在通遠門城外。城內的觀音岩在較場口坎下,十八梯邊上;城外的觀音岩就是現在中山醫院裡面的岩上。」 「我經常去十八梯,怎麼沒有見到過?」潘天棒不服氣地問「重慶文史老專家彭伯通專門考證過,1940年重慶被日本飛機大轟炸,十八梯觀音廟全部被毀掉了。由於當時廟附近的居民房屋也都被炸毀,國民政府就在原來的廟地修建了房屋,安置百多戶居民,觀音廟因此大大縮小,只剩一樓一底。據彭老先生說,占地僅10多平方米。解放後,最後這一樓一底的房屋又分給居民,居民就和菩薩同住。到了文革時破」四舊「,紅衛兵拆屋毀像,就只能看到沒有頭的觀音菩薩了。最近這些年修地鐵,這房子通向十八梯的路也斷了,居民另外開了一條路從黃土坡繞道較場口,所以你在十八梯再也找不到觀音岩了。」 小敏站起身來,向陽臺下觀音岩方向張望,好奇地問道:「那現在的觀音岩這裡,還有沒有觀音呢?」 「那個觀音像破壞得更早,1927年就拆除了,原址在中山醫院與中國銀行之間。彭老先生1984年專門去看過,那時還有個圓形小短牆,牆內有黃桷樹一株,而現在什麼痕跡都找不到了。對了,以前那一帶有一個觀音岩小學,也是佔用觀音廟的廟產而修建的。」 潘天棒突然一拍大腿:「麻煩了!如果寶藏埋在觀音廟裡,就肯定找不到,不管是城裡的觀音廟,還是城外的觀音廟,都被洗白了啊!」 小敏忍不住問道:「洗白是什麼意思?」 潘天棒解釋道:「洗白,是洗得沒有了,就是玩完了,不見了,GAME OVER了。」 我笑著說:「詩裡的意思並沒有說藏寶在觀音岩,而且兩個觀音岩都在1945年前都已經消失,小敏的爺爺不可能把任何東西放在那裡的。」 「對,」老曾說道:「岩上觀音空悲憫,塔下白骨數新墳,只是詩裡的過渡。」 夜風吹得有些冷了,小敏進屋幫我們取了幾件衣服出來披上。 我看著手裡的詩問道:「如果塔下白骨是指的白骨塔,這個塔現在還在不在?」 「哦!」潘天棒突然叫了一聲,似乎有話要講,卻把半截話吞了進去。 「有想法就說嘛,我們不得笑你。」我準備好了欣賞他的奇談怪論,安慰了他一句。 「是這樣的,我講出來你們不要笑哈。我認為白骨塔是三峽上的一個景點,我們帶三峽團時經常都要解說,可它在西陵峽啊!那裡有幾個灘:青灘、泄灘、崆嶺灘。其中青灘北岸有一座『白骨塔』,堆積的都是船工的屍骨。」潘天棒一邊說,一邊眼神不自在地看著我對他的微笑。「但是,好像扯得離這裡太遠了一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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