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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死人了?

  員警已經發動了車,正要開動,我連忙道:"什麼人死了?"

  那員警有點沒好氣,道:"你去看看午間新聞吧,大概會報了,最晚也是晚間新聞。"

  午間新聞沒有謀殺案的消息。晚上回到家後,我開了二手電視機,一邊吃著速食麵,一邊看著新聞。新聞依然是千篇一律的好消息,從國內到國際,最後是本市新聞。放到本市新聞時,我幾乎已經把什麼都忘光了,正扒著最後幾根麵條,突然聽到女播音員道:"昨晚本市下城區河道內發現一具屍體,死者為年輕女性。經證實,死者名叫林蓓嵐,現年二十五歲,無業……"

  是林蓓嵐死了!

  我放下碗,盯著電視機畫面。這個女子,昨天她還央求我與她一起去湖南呢,沒想到居然死了。那時,正是我喝酒的時候吧……

  面碗在桌上發出了"咯咯"的響聲,那是因為我的手在發抖。畫面上,林蓓嵐的屍體被人從市河裡撈起來。河水污染很嚴重,林蓓嵐穿得又多,浸透了水後像是一個很大的包裹,周圍全是看客,看表情,一個個簡直都是歡天喜地的。大概快過年了,能看到死人,對於他們來說那是個餘興節目吧。有兩個戴著橡膠手套的人抬著林蓓嵐走上來,她仰面朝天,雙手直直地伸著,身體僵硬得象一段木頭。

  從畫面上看,她的臉上很正常。雖然我的電視機畫質並不清楚,但是仍然可以看清楚,她的臉蒼白如紙,只有一些河水裡的汙物沾在頭髮上,皮膚上卻什麼異樣也沒有。我想看看她的手,但露出的手臂不多,從露出來的那一截手臂上也沒有什麼異樣。

  那是怎麼回事?昨天林蓓嵐真是在騙我麼?可是我絞盡腦汁也想不通她這麼做有什麼用。我和她素不相識,就算開玩笑,可她現在已經死了總是事實。

  我關掉了電視機,走到窗前看著外面。防盜窗鏽跡斑斑,把窗外的景像割得支離破碎,讓人覺得壓抑。在周圍的一片嘈雜聲中,我的眼前總是浮現著林蓓嵐那兩條伸得直直的手臂。她像是在乞求什麼,袖子濕透了,緊緊貼在臂上,露出的一截手臂是蒼白而堅硬的,帶著點青色,像是用白色花崗石琢成的。

  那是死亡的顏色。我還記得小時候在鄉下看到伯父的葬禮,在兩根白蠟燭的光下,我那位一生忠厚的伯父躺在竹榻上,皮膚也是這樣的死灰色。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死者,卻並沒有預料中的恐懼。可是,當我看到林蓓嵐的屍體時,我卻真的有些恐懼了,儘管只是從電視螢幕上看到。

  誰殺了她?播音員雖然沒有說那是件謀殺案,但是我知道,林蓓嵐一定是被殺的。

  天在慢慢黑下來,空中烏雲密佈,似乎要下雨。我把晾在外面的衣服收了進來,關上窗,坐到電腦前。沒有開燈,屋子裡一下比外面要暗許多,那些陰影也象活了一樣正在堆積,仿佛無數異獸正張開了無形的口。我打開電腦開關,聽著硬碟開始轉動,發出了"嘀"的一聲,顯示器也開始發亮。

  這個冬天其實並不很冷,可能是由於全球的溫室效應。然而我好象屬於對氣溫特別敏感的人,溫度稍有變化就容易感冒,現在由於生活缺少規律,又有些感冒了,鼻子也有點塞住。我從邊上撕了張面巾紙,擤了下鼻子,這時電腦也已經進入了系統,我一隻手還拿著紙,另一隻手順手拿著滑鼠,點開了ADSL的撥號軟體。

  等我打開QQ時,鼻子裡突然又淌下兩條鼻涕來,我拿了張紙擦了擦。手剛伸到口袋裡,指尖突然感到一陣冰涼,才想起我揀到的那個班指就放在那兒。今天我本想還給溫建國,可是他連門都不讓我進,一時間我都忘了。我順手把班指套在自己拇指上,這回居然倒很合手,可能我瘦了不少。手上套了這麼古怪的一個班指,卻並不感到古怪。我一邊擦著鼻涕,這時QQ已經登陸上了,發出了一連串的"嘀嘀"聲。因為白天沒怎麼上網,大概有不少人都給我留了言。我扔掉那張髒紙,開始一個個看下去。

  首先是一個作者告訴我稿子寫完了,發到了我信箱裡。那個作者寫得不錯,不過就是速度太慢,我一直以為他是從來沒有一篇寫得完的,沒想到居然完全了,實在有點喜出望外,也顧不得再看留言,先去收信了。

  剛打開FOXMAIL收信,我的眼角突然掃到了一句什麼。

  那是三個字。

  "是你麼?"

  這三個字平平常常,但是我卻象踩到了一條毒蛇一樣,一個激凜,差點跳起來。這三個字給我的印象太深了,我顧不得收信,連忙重新看下去。因為太急,手也有點哆嗦。

  那是溫建國發來的資訊,看日子正是昨天晚上,我回家以後的事。昨天在街上被嚇慘了,回家後我也沒上網,單位裡又不能裝QQ,我直到現在才看到。他發了這一句,下面劈頭就開始講述起來。每條資訊大約只能打幾百個字,溫建國也不知發了多少,密密麻麻地都是。和他那些文從字順的小說不同,這些資訊寫得很有些語句不通,如果讓小學語文老師來評判,一定不認為是靠文字吃飯的人寫出來的。在那些語無倫次的語句間,透出一股驚恐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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