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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那是溫建國的聲音。昨晚我帶著醉意,而他的聲音也有了不小的變化,以至於我沒有聽出來。那聲音依然乾巴巴的,冷得象冰,但是這個幾乎象個陌生人的聲音裡,明顯還帶著溫建國的特徵。

  他頓了頓,道:"你終於還是來了。……太晚了。"

  後面三個字他說得輕如耳語,幾不可辨。我大聲道:"溫克,你在幹什麼?昨天我見你女朋友了,她也在找你,昨天你去哪裡了?"

  溫建國又沉默了。我等了他一會,還不見他說話,又敲了敲門道:"開門吧,我也正要和你約稿呢。"

  約稿當然只是我的一個藉口,可是現在我也想不出有什麼別的藉口了。

  溫建國突然低聲抽泣起來,道:"我該怎麼辦?太晚了,太晚了。"

  "你到底怎麼了?生病的話,那快去看醫生吧,就算疑難雜症,總看得好的。"

  他像是被蜂蜇了一樣,突然叫道:"那不是病!"

  "那是什麼?無非身上出現斑紋。"

  我當然不相信林蓓嵐說的那樣,那個老人突然裂開,從裡面冒出黑色的影子出來之類的事。也許,溫建國和林蓓嵐在湖南那個小村子裡染上了什麼奇怪的病毒吧,愛滋病初起時一樣讓人莫名其妙,後來才成為一場席捲全球的瘟疫的。

  溫建國在裡面吃吃地笑了起來:"那不是病,那是活的影子啊。"

  活的影子。林蓓嵐也這麼說過。我搖了搖頭,把這個不快的聯想拋到腦後,道:"影子怎麼會活的,溫克,你想得太多了,如果身上不舒服的話,那快去看醫生吧。"

  溫建國又笑了起來。那種笑聲更像是抽泣,陰冷,幹硬。現在是正午,雖然氣溫不高,但陽光燦爛,可是我突然覺得好象周圍一下變暗了,一下子烏雲密佈,寒風惻惻。我打了個寒戰,又道:"溫克,你到底怎麼了?"

  溫建國的喉嚨裡突然發出了古怪的咕嚕聲,這聲音幾乎不象人發出來的,更類似於野獸。不,就算野獸發出的也比這聲音要有生氣些,那更像是一個破水管裡冒水時的聲音,象沼澤吞沒重物時的聲音,悶而陰冷。

  我嚇了一跳,又敲了敲門道:"溫克!溫克!"

  溫建國沒再說話。

  也許是我的幻覺吧,那扇門突然象冰一樣冷。那是死一般的冷,即使木頭是熱的不良導體,我還是能感到透過木門的寒意。

  我還想再敲門,突然,裡面發出了一聲叫。

  那是慘叫。

  我嚇了一大跳,伸手要再去敲門,身後有一輛警車疾馳而來。

  是那個警惕性特高的老太太終於報了警吧,110現在的效率可真是高。我連忙站到一邊,看著兩個員警從車上下來。

  那兩人是向溫建國家裡走來的。他們到門前,其中一個打量了我一下,很沒禮貌地道:"你是誰?"

  我從衣袋裡摸出名片來,一人發了一張,道:"我是《傳奇大觀》的編輯。"

  "是編輯啊。"那員警看了看,塞進了衣袋裡,"你和溫建國認識?"

  "他是我的作者。員警同志,我可沒做什麼事,今天來向他約稿的。"

  兩個員警意味深長地交換了一下目光,道:"你讓開點吧。"

  有一個走到門邊,重重地敲了敲,大聲道:"溫建國,我們是員警,請你和我們到局裡走一趟。"

  溫建國沒有說話。那員警有點不耐煩,叫道:"別裝蒜,我們知道你在裡面,要是你沒幹,就去說說清楚。"

  溫建國還是沒說話。說話的那個員警已經煩了,不乾不淨地罵了一句,道:"就知道你們這批臭寫字的會做這種事,一個個全他媽的變態。姓溫的,你有膽做,不要沒膽承認。"

  溫建國還是沒有說話,裡面象死一樣地靜。那兩個員警無計可施,商量了一下,有一個摸出一張列印好,敲上公章的紙寫了幾個字貼到門上。那是張傳訊通知,那員警把紙貼在門上,又道:"溫建國,如果你到時沒來的話,那我們就要強制執行了。"

  我有些惴惴不安,等他們要上車時,我追上去道:"員警同志,到底出什麼事了?"

  一個員警正在發動警車,聽我問他,他扭過頭道:"昨晚上有人被殺,我們認為他有嫌疑。沒你事的話,就快走,不然我們又要懷疑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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