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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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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雲想了想:「因為我有家庭暴力的陰影,還有就是,我是一個性心理缺失者,對□完全沒有感覺。」 「這就是了。我在北京,把你案例拿給我的導師看。她說,如果一種心理干預找不到答案,要麼是方向不對,要麼是方法不對。」 「那我們是哪裡出了問題?」飄雲心急的插嘴。 「或許,這兩者都出了問題。」文惠推推眼鏡說。 飄雲差點暈倒:「姐姐,不會吧。治療了這麼久,你告訴我弄錯了方向。」 飄雲有種迷失曠野中的感覺。 「我很抱歉。在北京被導師狠狠的罵了一頓,不過,你的情況實在太特殊了。如果你已經不再信任我,我可以把你介紹給我的導師,她對你的個案很感興趣。」文惠誠懇的說。 飄雲搖頭:「不,文惠,我不想追究責任。只想解決問題。請你幫助我,在這裡,我可以信任的只有你。如果你放棄,我真的不知道自己還可以相信誰。」 文惠重重舒了一口氣:「既然這樣,飄雲,我就對你實話實說了。我的導師說,在性上麻木不仁的女性,如果不是生理問題,也不是其他的心理影響,那大約只有一個可能,就是在童年的時候遭受過不愉快的性經驗,比如,暴力性侵犯。」 飄雲趕緊擺了擺手,反駁道:「這不可能,我對你說過,我跟隋洋在一起的時候,我還是……」 「我知道。」文惠打斷了她,「可是,飄雲,有這樣一種情況,女人如果天生□狹窄,而遭受的侵犯又只有一次,那個東西,是可以癒合的。我有個朋友就是婦產科醫生,我向她詢問過。」 飄雲有點蒙了,說話也有些結巴,好像大腦跟不上嘴的節奏。 「可是,我,我完全沒有印象。文惠,你跟我一起梳理過我的童年,少年,青年。我對你沒有任何的隱瞞,一點隱瞞都沒有。難道我自己經歷過什麼,我自己會不知道嗎?」 文惠看著她,一字一句的說:「會不會,你的記憶欺騙了你呢?」 「什麼意思?」 「有沒有聽過這樣一句話,生活有一個特別之處,假裝的久了,就變成真的了。對於一個心理疾病的患者來說,這世上不止一個真相。一個是記憶中的真相,也叫情感真相。另一個則是客觀存在的真相。有時,我們情感上的真實,跟事實的真實,並不同步。」 飄雲猶如雷亟,千萬道閃電盤旋在頭頂,天崩地裂,電閃雷鳴。 「你的意思是說,我不但欺騙了你,還欺騙了我自己。而我自己對這一切毫不知情,這太匪夷所思了。」飄雲實在無法相信。 文惠歎了口氣,直直的看著飄雲,篤定說:「作為一個心理醫師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比這更匪夷所思的事,我見過的不勝枚舉。記憶可以自行分裂組合,讓我們毫無愧意的篡改歷史。這無可厚非,只能說明。那段歷史實在慘痛,是我們如論如何都不願去面對的。」 飄雲沉默了,既然是如此慘痛的經歷,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勇氣去面對這一切。既然連當年的自己都在下意識裡選擇忘記,那麼事到如今,早已事過境遷,又何必掘地三尺追根究底? 可是,真的能掩藏住嗎?這種做法無疑於雪天裡埋屍。看似白茫茫的一片大地真乾淨,可是屍體好端端的,在白雪下面栩栩如生。在每一個夢回的午夜,變成跳蚤咬得你不得安生,留下無數噩夢的抓痕,這種積年累月的折磨,會讓你長久遭殃,直至瘋狂。 飄雲不想死,也不想瘋,她要好好的活著,跟天佑一起好好的活著。 而且,她有很多疑問沒有得到解答。人類與生俱來的好奇心,像一隻頑劣的黑貓,抓撓著飄雲那顆敏感脆弱的心臟。 如果真的被人侵犯過,那麼,這個侵犯她的人是誰?同學,鄰居,強盜,劫匪?似乎都有可能,在那個社會治安不健全的年代,這種事情並不十分稀奇。 她的母親知不知道?或者知道,只是沒有告訴過她?太慘痛,所以她選擇獨自承擔? 不得而知,母親的骨灰被供奉在龍家的書房裡,早晚三炷香。伊人已去,這是一個永久的秘密。 還有,這一切又跟寒城有什麼關係?她的這種深切的,折磨得她夜不能寐日不能食的愧疚感,到底從何而來?這更是一個迷。 「文惠,我想知道,是不是我想起當年的一切,所有的問題都會迎刃而解。」大敵當前,飄雲決定勇敢面對。既然逃避不了,索性一勞永逸,永絕後患。 「理論上是。但是,不排除其他的可能性。心裡探究是一把雙刃劍,究竟會讓人羽化成蝶,還是跟著不堪的真相腐爛發酵,沒有人知道。全看當事人—你,是否能頓悟這一切。」 飄雲沉吟了一下,抬頭看著文惠。文惠的表情很嚴肅,像即將奔赴沙場的戰士一般壯烈。好像即將面臨心靈搏殺的人是她,而不是眼前這個弱質纖纖的小女人。 「文惠,你有辦法讓我想起來,是不是?」 「是,我跟導師研究過。」 「怎麼做?」 「催眠,這是最好的方法。我的導師就是個中高手,如果你決定好了,我可以……」 「不,你來為我做。我只相信你。我跟你的導師不熟悉,我沒有辦法把自己完全交給一個陌生人,即便她是你們行業裡的權威。」 文惠低頭想了很久,終於決定:「好,我來做。可是,飄雲,作為你的朋友,我想提醒你,真相或許比你想像得還要殘忍。你要做好心裡準備。」 飄雲苦笑一下:「還有比這更糟的嗎?」 文惠有些遲疑:「你有沒有想過,這種事情,被隱瞞的密不透風,會是什麼原因?這個罪魁禍首的身份,或許很特殊。」 飄雲的臉色瞬間刷白,騰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直鉤鉤的盯著文惠的眼睛,猛烈的搖頭:「你不要說了,這不能!這絕對不可能!」 文惠被飄雲的反應嚇了一跳,馬上站起來,按住她的肩膀。 「飄雲,你不要激動。我只是說,我們要做最壞的打算。畢竟,他離開你們母女這麼多年,一次都沒出現過,這不免有些奇怪。而且,暴力傾向嚴重的人,心態也是極度扭曲的,有時會做出一些連自己都無法控制的事。這種個案,我以前不是沒有遇到過……」文惠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她看到飄雲的臉色越來越白,連牙齒都在打顫。 「夠了!不要說了。」飄雲一下捂住耳朵,不,絕對不會是這樣。如果真是這樣,她就算知道了真相,她也會瘋掉。 第六十六章 飄雲見到寒城,是在城內最豪華的酒店大廳。他穿著一身白色的休閒裝,litmus專賣店海報上的那一款,不過,他穿起來比模特漂亮。得體的剪裁,簡約的款式,時尚而不刻意,張揚在若隱若現間。 頭髮也剛剛修剪過,陽光下白得幾乎透明的皮膚,越發顯得清俊乾淨。左肩膀上別著黑布,柳阿姨就在旁邊的座位上。造型精緻的玉雕骨灰盒,比飄雲媽媽的還要高級。 人火化了,並沒有舉行告別儀式。當地沒有親戚,也沒有朋友,辦了也是一場傷心,不如不辦。 飄雲在他的對面坐好,寒城的表情很冷淡。只有柳阿姨,笑容依舊。那雙慈愛的眼睛,依舊美麗,只是看人的眼神有些直,不會動了。 物是人非。 她下意識清了清喉嚨:「火化前,為什麼不通知我?讓我見柳阿姨最後一面。」 寒城搖頭,低頭撫摸母親的臉:「沒必要,人都去了。」 說的也是,人都去了。多見一面,又能怎樣? 「飄雲,我父親,他想見見你。」 飄雲手裡的茶杯一歪,茶水灑在裙子上,泅濕了一片。 見面的地點是酒店的小型會議室,門口兩個保鏢模樣的人警惕地注視著走廊,看到寒城,微微頷首。 其中一個用金屬探測儀快速將飄雲從到腳掃描一遍,確定沒有傷害性武器後,另一個將門打開,舉止得當,訓練有素。 飄雲感到疑惑,保安她見過,沒有這麼銳利的眼神。江湖打手她也見識過,沒有這麼嚴謹的態度。 這些人與其說是保鏢,毋寧說是軍人。而且,是受過專業訓練的特種兵,絕非等閒。 那麼,被他們如此嚴密保護的人,又是何等人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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