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失如來(64)_皎皎

六四

　　「那你告訴我，你辭職後準備做什麼？」

　　「你真的認為除了博藝畫廊，我會找不到工作？」薛苑冷淡地開口。

　　「當然不會，」蕭正宇看著她，「可你真正想做什麼？你知道你要做什麼嗎？對你的人生，你有方向嗎？」

　　「這些都是無所謂的事情。」

　　她不想再說下去，試圖去拖桌上的箱子，被蕭正宇抓住了手臂，就這麼硬生生停在了空中。她沒來由地想起那天他帶她去見李天明時，也是這麼果斷，不容置疑。

　　蕭正宇沉聲開口，「不是無所謂。薛苑，你還不知道你自己的性格嗎？你不是那種隨隨便便過日子的人。你無論做什麼，都會給自己建立一個目標，然後朝著這個目標努力。現在，你忽然失去了目標和努力的方向。你沒有任何未來的頭緒，你的狀態很不正常，我擔心你。」她掙扎兩下，收回手臂，跟他的目光相對，長久的對視中，最後終於無奈地敗下陣來，「蕭正宇，我打算辭職這件事沒有告訴你，我不想見你，所以故意關著手機，這些是我不對，我跟你道歉還不行嗎？你何苦逼我？」

　　若有似無的笑意在蕭正宇唇邊閃現，同時他的眼裡亮起了分外明亮的光芒，手上的力氣卻已經小了，「為什麼？」

　　薛苑愣了愣，「什麼為什麼？」

　　蕭正宇不動聲色地反問：「你是因為躲我才關著手機？我從來不知道我有什麼可躲的。」

　　被這個問題問得啞口無言，薛苑暗悔，掐一下手心，聲音再低下去，幾不可聞，「不是你的問題，是我……」

　　她艱難地思考接下去想要說什麼，忽然另一個聲音在門口響起來。

　　「薛苑，大清早的，你居然在這裡，可讓我好找。」

　　薛苑詫異地側頭，循著聲音的來路看過去，只見李又維站在門口，雙手插在衣兜裡，目光如炬地看著他們。

　　薛苑目光發直，脖子也發硬，大腦還沒轉過彎，「你怎麼在這裡？」

　　被人打斷了談話無論如何都不是件讓人高興的事。蕭正宇臉色陰鬱得好比暴風雨前夕，「李又維，你在這裡幹什麼？」李又維根本沒看他，仿佛他根本不存在。只對薛苑露出一個微笑，「昨天晚上送你回去的時候，我不就跟你說過了嗎，今天我來接你，本來想帶你出去吃早飯，到樓下了丁依楠才說你來了公司。為了迎接我的公主，我自然過來找你。」蕭正宇冷冷地看了兩人一眼。

　　想起自己現在還坐在桌上，薛苑對蕭正宇低聲說了句「你拿開手，讓一下」，然後自己跳下桌，才正色回答李又維，我沒時間。」

　　「這次恐怕沒時間也要擠出時間來。」李又維說著，傾身過來牽她的手。薛苑還來不及反應，就被蕭正宇猛然一把拉到了身後。蕭正宇語氣不悅，「要說話就說話，不要動手動腳。」到了這種狀況，李又維也不得不正視他，陰沉的目光在他眼底一閃而過，不過那也只是一瞬的事情，「這是我跟薛苑的事情，你少插手。」蕭正宇淡淡開口，「我不管你們說什麼，總之請你注意，現在在場的還有我。」

　　李又維和蕭正宇身高差距不大，蕭正宇比李又維稍微高了一點兒。目前的情況無論如何也不能叫外人，叫了外人也不知道該幫誰。李又維的目光在蕭正宇沒有表情的臉上劃過，無聲地笑了，「蕭正宇，你的演技越來越好，這一臉正義的樣子蠻像那麼回事的。我越來越對你刮目相看了。」蕭正宇淡淡開口，「哪能比得上你。」李又維微笑，「豈敢豈敢。我至少不從來不裝正人君子。」

　　蕭正宇眼裡一縷寒光閃過，沒回答，立刻回頭跟薛苑低語，「你先走。」

　　記憶中他們兩人的關係不是這樣惡劣的，薛苑想起這段時間，兩人同時出現在一個地方的概率實在不大，即使出現，也維持著表面的客氣。此時忽然變成這樣，實在超出了她的預料，但無論如何她都不想深究，略微點一下頭就要離開。

　　看到她去抱箱子，李又維眉心一皺，抬高了聲音，「薛苑，我爸要見你。」今天早上真是熱鬧。薛苑不可置信地反問：「你爸爸要見我？」

　　「是的，我來接你跟我一起去醫院的。」

　　沒想到自己還能參與到這樣一齣戲裡。薛苑沉默片刻，把箱子放下。蕭正宇見狀也叫住她，「等一下。我跟你一起過去。」

　　李又維此時臉色才真正陰沉下來，「我不記得我邀請了你。」蕭正宇眼睛都沒眨一下，「醫院是公共場所，不是你一個人開的。你能阻止我嗎？」

　　頓了頓，李又維揚眉笑了，「既然如此，要走就一起走。既然你都不怕，我怕什麼？人都到齊了，那就唱戲吧。反正事情總有說清楚的那天。」

　　薛苑原以為這已經是尷尬的極致了，結果在車庫時還是遇到了麻煩。兩個人都讓她上自己的車，薛苑左顧右盼，覺得頭痛不已。

　　最後妥協的結果是她和蕭正宇上了李又維的車，但開車人是蕭正宇。這兩人無論剛剛怎麼針鋒相對，這個時候倒是保持高度一致，同時示意她坐在後座。薛苑完全被目前的情況搞昏了頭。這真是她平生坐過的最難熬的一次車。車廂裡壓抑得可怕。誰也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宛如雷雨將至，隨時都可以風雲大變、電閃雷鳴。去醫院的一段路距離並不長，路上卻遇到嚴重的堵車，薛苑長久地盯著外面華麗的巨幅廣告，時尚的男女模特笑得是如此開心，仿佛天下再什麼沒為難的事情。

　　發動機運行著，發出嗡嗡的響聲，就像黑暗中野獸的呼吸，熱乎乎地撲到臉上，每一聲都會引起身體的共振。薛苑昨天晚上睡得極其糟糕，窗外單調的景色讓她莫名地起了困意，可看到前面那兩個臉色都不好看的男人，無論怎麼樣都不敢真正的睡過去。好容易從堵車的困境中緩解，眼看醫院在望，她終於松了一口氣。

　　她下了車，跟兩人略一點頭，「麻煩你們在醫院門口等我一下，我去買點兒鮮花。」這家醫院說不上本市最大的，但絕對是最好、醫術最有口皆碑的醫院。因此旁邊的花店也比一般的更多，每個店裡的各種花木綻綠吐紅，洋溢著鬱鬱的芳香，使人神清氣爽。

　　沒想到要的鮮花那麼難找。

　　最後才在一家極不起眼的小店找到了她要的鮮花。很樸素的一家小店，宛如畫屏般小巧。角落裡就是她尋覓已久的杜鵑，嫩黃色的花瓣薄如羽翼，綠葉宛如無瑕的碧玉，有著纖細的脈絡，清脆的顏色讓人看著就心情愉快。她俯身下去，淡淡的清香飄了過來。

　　「再加一點兒滿天星，幫我包起來，謝謝。」

　　小店的店主是個年輕的女孩子，她一邊熟練地包著花一邊問：「看病人嗎？我很少看到有人送杜鵑花的，病人很喜歡？」

　　薛苑微笑，「是啊。」

　　她很快抱著花出來，看到蕭正宇和李又維在花店門口等她，詫異地問：「你們沒在醫院門口？」

　　「想看看你做什麼。」李又維隨口答了一句，盯著她手裡的花看，「這是什麼花？杜鵑？怎麼是這個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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