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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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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子行聽罷立刻拿起遙控器將頻道換成央視五套,上面在放保鈴球比賽的實況錄影。他對馮箏說,我想看看這個。他很少看電視,也很少跟馮箏爭頻道,在她正看節目時不打招呼就換頻道對他來說還是頭一次。 嶽子行突然換台,馮箏啥話也沒說。平日裡,她多麼希望丈夫能陪她看會兒電視啊,像剛結婚頭兩年那樣,在床上摟著看,在沙發上偎著看,初冬來暖氣前,兩人在沙發上一人躺一頭蓋著被子看。那時,看電視不僅是樂趣,也是體驗幸福的過程。可是後來,丈夫不再陪她看電視了,甚至連電視也不看了,讓他陪著看電視成了她的奢望。每天晚上看電視,寬大的沙發上只坐著她一個人,覺得沙發上空蕩蕩的,心裡也空蕩蕩的。電視也不再是樂趣,而是她驅趕孤寂和空虛的工具。今晚嶽子行搶頻道,她甚至有些高興。他坐在沙發上,和她有幾十釐米的距離,但她覺得他已經離她很近了。她雖然看不懂保鈴球比賽,也不感興趣,但她還是鼓勵自己看下去。這是一個信號,也是一個姿態。 馮箏在一旁安靜地看保鈴球比賽,令嶽子行很不自在,覺得自己有點過分。他把頻道換成大連台,對馮箏說,我睡了,你看吧。說完起身進了臥室。 馮箏喜歡看「從頭再來」節目,可這會兒卻看得索然無味。 嶽子行用手機給劉大昆和朱旗分別打電話,告訴他們大連台正在播出「從頭再來」節目,要他們趕緊收看。朱旗問馮箏看沒看,嶽子行說她正看著呢。朱旗說,小心點兒啊,你有可能出現在觀眾鏡頭裡,別讓她問趴下了。嶽子行說,無所謂了。 嶽子行去衛生間打掃完個人衛生,然後上床躺著靜思。他現在滿腦子都是虛幻的倪婉。她仿佛就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觸摸過去卻發覺隔著千山萬水。 馮箏看完「從頭再來」節目就睡下了,卻翻來覆去睡不著,心裡面一會兒是魯一捷的突然離去,一會兒又是電視節目裡的悲歡離合。嶽子行問她,節目好看嗎?馮箏說,看完心裡怪難受的。沉默了一會兒,馮箏忽然問,子行,將來有一天你會不會不要我?嶽子行心裡一陣惶恐,正尋思怎麼回答,馮箏偎了過來,右手緊緊抓住他的左臂,好像害怕他馬上跑掉似的。他抽出右臂摟住她,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他不清楚他說這句話和拍這幾下到底是什麼意思,是讓她放心自己不會不要她呢,還是叫她別提這個顯而易見的問題呢? 摸索了一會兒,馮箏有了做愛的意思。他一點都不想做。每和她做一次,那平淡的感覺就會扼殺一次他對性事的興趣。可是今晚,他覺得自己該做一次了,再不情願也要做一次。他們夫妻間最近的一次功課是三周以前做的,對三十歲左右的小夫妻來講太不正常。三十歲的女人對xing愛的渴望如日中天,自己這樣冷落她,終究有違良心。 馮箏躺在床上,睜大眼睛看著惆悵的夜。她看到很多幻象,有嶽子行、魯一捷、高老師和一個面目模糊的女人,還有各種漂浮在黑暗中的圓形光斑。那光斑像螢火蟲,美麗而飄忽,就像魯一捷給她的生活帶來的那一點光亮。 嶽子行後來又找過幾次王處長,有一次正趕上他在辦公室鬧胃疼,就上街買了盒三九胃泰沖劑,偷偷放在他的辦公桌上。這件小事兒被王處長看在眼裡,對比自己小不了太多的嶽子行有了幾分好感。岳子行借機同王處長培養出一點個人友誼,但遠沒到能給路爾公司解決問題的地步。 斯文森見嶽子行的工作光打雷不下雨,就狠狠修理了他一頓。其實這不能怪嶽子行,王 處長很忙,又老出差,很難約出來吃飯談天。嶽子行被訓後瘋狂騷擾王處長,懇請他出來吃頓便飯,說是有朋友想打聽去美國留學的事兒。王處長說,私事兒好說,公事兒就免了。岳子行一口咬定是私事兒,王處長這才答應後天晚上出來。 嶽子行申請了一萬元公款,準備好好和王處長腐敗一下。菜菜說,皮特啊,別拉攏國家幹部不成,自己先腐敗了。嶽子行說,為了麻痹敵人,自己適當腐敗一下也是少不了的。沒聽說那個笑話嘛,我一地下工作者被俘後,遭受嚴刑拷打終不能屈,最後敵人使出了美人計,於是他將計就計……說完,自己先大笑起來。 嶽子行來到電梯間給一個女孩打電話,就是那個洗澡時認識的施姓按摩小姐。施小姐已經忘了嶽子行,聽他說起三八廣場原來叫朝日廣場的典故才記起他。岳子行想讓施小姐和自己一起陪王處長吃飯,吃完飯再搞一搞別的節目。 施小姐說,我從來不跟客人出去。嶽子行說,我不會坑你,實在害怕的話,見面後先把身份證押給你。施小姐問岳子行能出多少錢,嶽子行說連吃帶玩五百元。施小姐要一千元,嶽子行想也沒想就同意了,囑咐她道,見了客人就說是我同學的妹妹,想去美國留學,向他請教留學的問題,別的話不用說,吃完飯我先走,你想辦法陪好他。施小姐聽後笑道,我正想出國留學呢,那人要真懂行,我少要你二百元。約碰面時間和地點時,施小姐叫岳子行後天下班後到她們學校東門等她,然後再一同去見王處長。 搞定施小姐,岳子行總覺得自己做了虧心事兒。三十好幾的人了,還要想這些爛點子,和拉皮條沒什麼兩樣。想想吃的這口窩囊飯,他就有點兒垂頭喪氣。 岳子行回到辦公室時,菜菜正在和程輝通電話,表情嚴肅得像要吃人。程輝從前天開始就成了自由人,不用來公司上班了。按照早先的安排,程輝及其女友今晚將在渤海明珠大酒店搞一個有二三十號人參加的聚會,號稱最後的瘋狂,嶽子行和菜菜均在邀請之列。 菜菜打完電話,咬牙切齒地對嶽子行說,死戴衛,定好了今晚要happy的,說取消就取消了。原來,晚上的聚會以程輝女友的圈裡人為主,而且名額失控,程輝不得不將嶽子行和菜菜剔出來,並許諾過兩天再安排他倆。嶽子行說,過兩天happy也是一樣的,到時候就咱們幾個,更自在。菜菜黑著臉說,他過兩天要去瀋陽,回不回大連都難說,還有空管咱們?嶽子行安慰菜菜說,能聚更好,聚不了也無所謂,世間沒有不散的宴席,怎麼都是個散。菜菜氣道,就是,他以為誰稀罕他呢。嶽子行知道菜菜心裡難過,自己也為她難過。看來,她是真的愛上程輝了。 下班後菜菜說,皮特,今晚你哪兒也別去,陪我。岳子行本來想去劉大昆家,探探藍青的婚事被破壞成啥模樣了,可現在見菜菜情緒很低落,就不忍心不管她。 在菜菜的提議下,兩人先去進步電影院小廳看了《哈利·波特》,然後去勝利廣場吃帕帕斯,接著又去卡薩布蘭卡喝酒。卡薩布蘭卡位於人民路中段,在泡吧族裡很有些口碑,不少老外和白領都喜歡光顧。這裡是大連的華爾街,又守著兩家五星級酒店,生意想不好都難。只是老外們大多領著中國小姐進進出出,其中不乏在校大學生,讓岳子行這些憤怒中年看了添堵。 兩人在卡薩布蘭卡要了不少酒,打算一醉方休。菜菜整個晚上都沒說幾句話,好像一直在很不服氣地思考著一個久無答案的問題。看著她強壓痛苦的摸樣,嶽子行再一次意識到感情這玩意兒太不是東西,誰沾上誰倒楣。他想安慰菜菜,卻不好張口。她和程輝屬於地下戀情,從來也沒有公開過,她不說,他就不能提。 兩人悶頭喝到十一點多,都有了醉意,菜菜的話也慢慢多了起來,說起她的童年,說起她的大學,說起她的幾任老闆,但不提她的感情,更不提程輝。嶽子行靜靜地聽她說,很少打斷,知道她嘴裡的話多些,心裡的痛就少些。 這時酒吧裡來了一支樂隊,一個長髮青年唱起了《卡薩布蘭卡》,頗有些帕蒂·希金斯的味道。這首經典情歌優美而傷感,像一個善良多情的姑娘,在半個多世紀裡收留和安慰了無數顆破碎的心。 嶽子行說,百聽不厭,我最喜歡它樸實無華的歌詞,尤其是最後一段。 菜菜輕聲吟道, I guess there are many broken hearts in Casablanca, You know I have never been there so I don't know, I guess our love story will never be seen on the big wide silver screen, But it hurts just as bad when I had to watch it g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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