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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嶽子行等菜菜吟完,也學著她的聲調低誦這段歌詞的中文譯詞:卡薩布蘭卡有多少破碎的心,我從未去過所以難以說清,我們的愛情故事不會被拍成電影,但你離我而去我一樣會斷腸傷情。

  菜菜說,我一聽這歌就想哭。

  嶽子行說,我一聽這歌,就希望自己有輛雪佛蘭,高興時拉著自己喜歡的女人去賞月,吃爆米花喝可樂,然後在溫暖漫長的夏夜裡,在車後座上做愛。他這是在借用歌曲裡的故事情節抒情。

  菜菜嗔道,色鬼啊你?都能麻死一頭牛了。對了,making love不該直譯成做愛吧?我看就是談情說愛的意思。

  嶽子行說,應該譯成做愛,字面是這意思,再說歌曲裡的男女主角坐在雪佛蘭車裡,又是在汽車影院的後排,按西方人的德性,哪能不整事兒呢?

  菜菜笑道,你啊,就愛往歪處想。

  嶽子行還想說下去,猛然想起那天「海歸」博士帶著倪婉絕塵而去時開的就是雪佛蘭車,心裡不禁一陣絞痛。他大口喝著啤酒,像喝著止痛的湯藥。

  兩人將桌面上的啤酒和紅酒掃光,又喝了一瓶加利安奴,終於大醉。菜菜醉醺醺地說,快一點了,我去方便一下,回來咱們就撤。說完站起來,打著晃去了洗手間。迷離的燈光下,她腰肢輕擺,現出幾分嬌媚。

  岳子行付完賬,覺得胃裡翻江倒海,就跑到洗手間吐了,漱完口出來發現菜菜已經歸座。菜菜說,你有病啊?帕帕斯你買單,這兒你也買單,裝大款啊。嶽子行嘿嘿一笑,扶她起來往外走。

  兩人相互依偎,沿人民路跌跌撞撞地走。九月底了,夜已經很涼。菜菜打了個冷戰說,好冷,送我回家吧。兩人上了計程車,在依然喧囂的大街上穿行。

  菜菜自己住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子,裝修得挺豪華,屋裡卻淩亂不堪,床上地上滿是衣服、胸罩和絲襪。兩人酒勁正猛,頭痛欲裂,一進屋就相繼倒在床上大喘粗氣,像兩條不小心跳到河岸上的魚。

  嶽子行腦袋迷糊,心裡卻很清醒。他後悔今晚不該陪菜菜出來瘋,花了不少錢不說,萬一趁酒勁兒整出點出軌的事兒,以後還怎麼共事呢?想到這裡,他咬牙爬起來,欲下床離開。哪知菜菜勾住他的脖子一用力,他整個人都壓在了她身上。

  菜菜說,皮特,想Fuck我嗎?

  嶽子行沒回答。他要說不想就是罵人,要說想就壞事兒了。

  菜菜說,你怕了?怕以後在辦公室不好相處?怕我纏你?

  嶽子行表情木然,還是沒有回答。

  菜菜說,你個混蛋,戴衛Fuck過我你知道嗎?你說我讓他難堪過嗎?你看我纏過他嗎?說完開始抽泣,淚水橫飛。

  嶽子行掙脫菜菜下了床,搖搖晃晃往外走。菜菜歇斯底里地哭喊,Get out, get out here!(滾,滾出去!)

  嶽子行在菜菜的叫駡聲中出了門,反手把門鎖好,然後扶著牆下了樓,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午夜的街頭,像一隻孤獨的狼。

  岳子行在施小姐學校東門等到了她,見了面才想起來她長什麼樣。施小姐穿著靴子短裙緊身夾克,顯得青春畢現性感撩人。嶽子行想,那天沒徹底「消費」她一次是個失算。

  兩人打車到了友好電影院門口。王處長事先叫他們在此等他。閒談中施小姐說她叫施海玲,大三,正在準備明年一月份的託福考試,剛好想諮詢出國留學的事兒。岳子行得知她家在全大連最窮的莊河步雲山區,就覺得她幹這行有情可原,只是可惜了一個好姑娘。嶽子

  行說,在桑拿做不如去歌廳和酒吧。施海玲說,在歌廳和酒吧不跟客人走掙不了多少錢,跟客人走安全又是個問題。嶽子行說,我看你以後別做這個了,當家教也能養活自己的。施海玲冷笑道,錢那麼少,累得要死不說,還要讓學生男家長佔便宜,是你你幹呀?

  王處長開車來了。岳施二人上了車,朝虎灘方向馳去。路上,岳子行把施海玲介紹給王處長,說她是自己同學的妹妹,準備出國留學,想打聽一下有關情況。施海玲聰穎乖巧,很快就王哥長王哥短地聊上了,誇王哥年輕有為,崇敬之情溢於言表。王處長情緒很高,和施海玲說笑了一路。岳子行暗想,找施海玲作陪真是找對了。

  飯局安排在嶽子行偏愛的酒店八仙酒店,海參鮑魚龍蝦全上了。王處長說,太破費了吧,想想失學的孩子吧。嶽子行唏噓道,哎呀,現在像王哥這樣的官兒太少了,到底是「海歸」,不一樣就是不一樣。

  上菜的時候,服務小姐打開一瓶五糧液,給三個人倒上,施海玲也不推辭。嶽子行悄悄踩踩她的腳,她立刻會意地說,我不會喝酒,面前這杯給王哥攢著。岳子行說,你王哥呼風喚雨,要什麼沒有?哪裡稀罕你這杯酒。王處長說,施小妹的酒我稀罕,我要慢慢地品。談笑間,施海玲問了一堆留學的問題,怎麼考試怎麼聯繫學校怎麼申請獎學金怎麼找人擔保怎麼不被拒簽等等。王處長對這些輕車熟路,逐一耐心解答。

  喝了一會兒,王處長有些高了,零零碎碎說了不少自己的煩心事兒。他老婆孩子全在美國,不願跟他回來。老哥自己在中國單挑,也不是事事都順心。中國的官場太黑,他這樣的海歸很難殺出血路。

  岳子行說,王哥太正直了,官場兇險,應該多加小心才是。唉,在中國活著太累,連王哥這樣的人中之龍都有為難之處,更別說我們這些沒本事的普通百姓了。不瞞二位,我們公司快倒了,我也快失業了。嶽子行一直盤算著怎麼把話題引到公司的事兒上去,而方才這番言語卻是在不知不覺中說出來的,完全發自肺腑。

  又喝了幾杯,王處長起身離座,推開包房的玻璃門走到陽臺上。天色尚未黑透,墨藍的大海上漁火點點,海風頻吹送來陣陣濤聲。嶽子行跟到陽臺上,假裝欣賞夜海,實則準備遞話。王處長輕聲說,你公司的事兒我本來不想管,可不管又對不住老弟你。我只和你說幾句,說到哪兒算哪兒,就當我啥也沒說。岳子行應了一聲,輕輕掩上了玻璃門。

  王處長說,根據入世承諾,外資可逐漸並購或參股港口及其他相關行業。你們的業務是船舶燃料供應,可以列入港口相關行業,因此有望獲批,關鍵要瑞典政府相關部門出面協商。說心裡話,我對你們持贊成態度,可我們大老闆太頑固,壓著不放,為此我還和他辯論了幾次。唉,現在有些領導啊,光想著求穩保官兒了。

  聽完王處長的話,岳子行如獲至寶,同時也明白了王處長的心計。怪不得他一個大處長,只見過幾面就能請出來,原來他是想讓路爾公司給他的上司上眼藥。至於他為什麼要這樣做,那就不言自明瞭。他一個外來人,被一幫官僚壓著,也不容易。

  王處長說完回到酒桌上,被施海玲纏著又喝了兩瓶啤酒,嘴裡開始雲裡霧裡地嘮叨,一會兒說回國是個錯誤,一會兒又說他心腸太軟不適合走仕途。嶽子行見他再喝就倒了,就點了幾樣主食,胡亂吃了幾口,然後買單撤離。

  出了酒店,嶽子行說,王哥喝多了,還是我來開車吧。王處長沒說話,迷迷糊糊把車鑰匙給了嶽子行。

  岳子行酒壯熊人膽,一口氣將車開到了海天白雲大酒店。他沒敢走九曲十八彎的濱海路,從八一路繞了一圈。路上王處長似乎睡過去了,倒在施海玲懷裡悄無聲息。岳子行泊好車,和施海玲一起將王處長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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