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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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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吧,我上樓待會兒,你別亂跑,我會給你打電話,然後去接你找地方吃飯。說完,喊來服務小姐將賬記在自己的會員卡上。 譚璐離開碧姿堡,漫無目的地走在華燈初上的街頭,走著走著眼淚便如決堤之水洶湧而下。燈將黑夜照亮,卻照不亮她的心。這是一個無情的夜晚,顛覆的夜晚,曾經的一切仿佛是海灘上用沙子堆起的城堡,一個浪頭打來,就什麼都不復存在。林麗晨多次說過,感情都是泥捏的,快樂都是紙糊的,她一直不信,可是現在,她終於信了。 譚璐走到人民廣場就走不動了。體力透支後,心理垮掉得更快。她癱坐在廣場的草坪旁,覺得自己正在被人傷害卻不知去哪裡躲藏,覺得自己太傻了太虧了白愛了白活了。 譚璐想起了遠在上海的周闖。那個男人總能在關鍵時刻給她智慧和力量。她像溺水者抓住船板一樣,立刻用手機給他打電話。 周闖剛下班,正開車行駛在成都路上。他聽譚璐話音很消沉,就讓她先把電話掛了,他下高架路後找個地方停車,然後馬上打給她。十多分鐘後他把電話打回來,關切地說,一聽聲音就知道你剛才哭鼻子了,快說誰惹你生氣了,我幫你出氣。 譚璐和周闖是多年的交情,相互之間非常信任,可譚璐一直對他瞞著她和嶽子行的事兒,現在真是有苦難言。周闖聽譚璐言語遲鈍,以為她和何鐵犁鬧了矛盾不好意思說,就笑道,兩口子又吵架了呀?這事兒我可管不了,最好去找居委會老太太給評個理。 誰說我們吵架了?我打電話是想問問你找女朋友了沒有。別偷偷摸摸把婚結了,我連塊喜糖也吃不上。 還沒有呢,我不說過嘛,找女友先要由你把關。結婚?這輩子是不想了。頭一回把我結個半死,再結一回就是記吃不記打了。 周闖,我感覺你去上海後變化挺大的。 說實在的,不變是不行的。不開玩笑了,你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兒就說吧。 感情上的事,電話一通又不知該怎麼說了。算了,還是不說了吧,一聽到你的聲音我已經好多了。 你不說我也知道。我知道你心裡挺苦,但不知道你在等待什麼。如果等待是有希望的,我贊成你等下去。可如果等待是徒勞,那你又何苦呢?人生苦短,你我都等不起了。世界上最難邁過的坎就是心理上的坎,感情上的坎,如果你覺得這道坎必須邁,那就閉著眼睛咬著牙邁,為了自己,也為了別人。當你邁過去以後回頭再看,會發現那道坎很簡單,自己的膽怯很可笑,而你所面對的將是嶄新的生活,就像你重新活過一回。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我現在就重新活了一回。 我會試著邁過這個坎。 慢慢來吧。我一會兒還有個約會,就不能多說了,明天我再打給你。譚璐,如果不開心,就找個出差或休假機會來上海散散心吧。 謝謝你的好意,以後再說吧,你也多保重,有空常回大連看看。 和周闖通完話,譚璐的心情好了許多。她已經領悟到,自己就是自己的那道坎,而嶽子行和何鐵犁只是那道坎的一部分。 譚璐站起來往西走,腳脖子雖疼,卻有了力量。電話響了,是林麗晨。她說,走到哪兒了?我打車接你去吃飯。 算了,你挺忙的,快回去陪你的大導演吧。 不行,今晚不但要和你同吃同喝,還要到你家同榻同眠呢。 今晚特特又有游泳課。馮箏下午後兩節沒課,早早到美髮店做頭髮。理髮師說馮箏的頭髮有點兒沙,動員她做個負離子直板燙,並拿出髮型效果照片給她看。馮箏看了以後非常喜歡,可一問價格,打折竟還要兩百多,就當即表示不做了。美髮師給馮箏做了個電夾直板,說你看頭髮又垂又墜又順又滑,你多夾幾回就知道燙一次物有所值了。 馮箏興沖沖地領著特特趕到彥年游泳館時,卻發現特特游泳班的教練換了。她問新教練 魯教練怎麼沒來。新教練說他不知道誰是魯教練,反正以後這個班都是他帶。馮箏心裡一沉,難過得像丟了最值錢的東西。特特上課的時候,她沒去陪練,一直在休息室呆坐,黯然想著那個英俊的大男孩。 馮箏近來總是不知不覺地想起魯一捷。上班的路上、課間休息時、晚上入睡前她都曾想起過他。她有時想,自己要有這麼個弟弟多好,有時又想,世上總有一個女孩會和他戀愛,最後成為他的新娘,而那個幸運的女孩會是誰呢?她長什麼樣?她哪裡討他喜歡?她對魯一捷的情愫很複雜,想見他又怕見他,怕他覺著自己老,怕自己和他在一起年齡顯得相差太多。為此她在去游泳館之前,總是要將自己精心裝扮一番。如果不是怕嶽子行責怪,她都想把自己的頭髮上顏色了。每次上課前,她的心情總是輕鬆飛揚的,而每次下課後,她又鬱鬱寡歡。她知道自己這樣想著一個比自己小十歲的男孩太不正常,也曾為此深深自責和懺悔,可她就是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他。 特特快下課的時候,馮箏再也坐不住了,找到一個老教練問魯教練怎麼回事。老教練說,小魯讓人給辭了。她驚問為什麼,老教練說不太清楚。她找別的教練問,都說不瞭解情況。 上完游泳課,馮箏領孩子回家。她有點兒失魂落魄,乘車投幣時拿一張五元幣當一元幣投了,到住宅樓下時還走錯了門洞。魯一捷離開得太突然,她怕他就這麼一聲不響地消失,從此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 馮箏和孩子回家時已近九點。特特睡下後不久,嶽子行微有醉意地回來了。再過幾天程輝就要走了,今晚又難得有空,運營部兩男一女就去威廉士堡吃西餐,灌了不少啤酒。為了給二人留出「啃」談時間,嶽子行打算買完單後告辭。程輝爭著掏錢,嶽子行說,你去澳洲以後,咱們這輩子再見面的概率幾乎為零,我今晚放點兒血,就當為你送行了。離開必勝客,嶽子行無處可去,只好悶悶不樂地回家。同事要走了,他覺得自己被什麼東西拋棄了。那東西,是他嚮往的,也是他難以企及的。 岳子行到家時,馮箏正在網上看小說,翻動網頁的滑鼠小輪在她指下發出清脆的嘀嘀聲。電視開著,放著連續劇《手心手背》。他進了特特的房間,輕輕打開燈,憐愛地看著酣睡的孩子。天涼了,馮箏早把特特的毛巾被換成了小薄被。特特的小書桌上放著一幅彩筆劃,畫著一男一女兩個大人和一個小男孩兒,還歪歪斜斜地寫著:爸爸媽媽和我。看來這畫是孩子今天新畫的,人物造型顯然受了動畫片《大頭兒子小頭爸爸》的影響。看著眼前的情景,嶽子行油然生出愧疚。他愛孩子,卻很少予以關心,就連威廉士堡也從未帶他去過。那裡面有個免費的兒童遊樂場,特特說他很多小夥伴都去玩過,有海洋球蹦蹦床和大滑梯,可有意思了。 岳子行看見馮箏又做頭髮了,心裡隱隱不悅。馮箏最近工于打扮,簡直像換了個人,令嶽子行非常不滿,但又不好說什麼。都說男愁了唱女愁了浪,馮箏也開始變浪了。岳子行喜歡浪女人,可自己老婆要是浪點,他就如鯁在喉。 岳子行見馮箏沒給自己讓電腦的意思,就有一眼沒一眼地看電視,用遙控器搜索了一下節目,竟然發現大連台正在放「從頭再來」節目。 嶽子行心跳加速,坐在沙發上聚精會神地看下去。馮箏見了,也坐過來津津有味地看上了,邊看邊說,炒作了那麼長時間,沒想到今晚才演,不過感覺還可以。 嶽子行沒說話,繼續全神貫注地看電視。螢幕裡女嘉賓正在做自我介紹,很快就輪到倪婉了。嶽子行有點緊張,急切地想看到她,又想從電視機前逃開。 倪婉出現了。她很上鏡,顯得比真人還要漂亮。望著電視裡的倪婉,嶽子行心中隱隱作痛,失落和屈辱注滿了他周身的血管。他正想逃到臥室去,忽聽馮箏說,女九號挺好的,長相和氣質都不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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