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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二


  「岑緩羽,」弦歌打斷他的話,也不看他,「你幹嗎躲著我?」

  「躲你?」岑緩羽皺眉,一臉苦惱,「我哪有躲你?這會兒上來,別說是你,無論是誰我都會讓啟旌攔著的。剛才我辦公室裡……有客人。」他故意說得曖昧不清,讓人自行理解他的言下之意。

  可弦歌不信,歪著頭斜睨他,足足盯著他三秒,才緩緩道:「我懷孕了,你幫我安排一個可信的醫生,我要把孩子打掉。」她盯著岑緩羽,看笑容在他臉上漸漸凝固,變成難以置信的愕然。她翩然一笑,連疑惑都替他一次解答:「是秦箏的,所以這個孩子不能留。」

  岑緩羽足足呆了半分鐘之久,直到電梯門開,馮啟旌沖進來尷尬地望著梯中對峙的兩人,他才緩過神來,冷靜地答:「我差點又被你騙了。你不會犯這種錯誤,在你認為不適當的時候。」

  「是啊,」弦歌冷著臉瞟向他,再側目看馮啟旌,把那部多餘的手機物歸原主,「這麼拙劣的謊言連你都不相信,我又怎麼會相信?」

  她從馮啟旌手中抽出那張邀請卡,揚手甩拍在岑緩羽胸前:「下周日晚8點,讓你的助理排開所有行程。最近一段時間,你已經把能用的藉口都用了一遍,就算要躲開我,就算想避嫌,也不用找這些不著四六的藉口,直接說你不想見我就行了。」她邁出電梯門又轉回來,直視他的臉,前所未有的嚴肅認真:「還有,我和他的矛盾與你無關,你犯不著把這件事的錯處往身上攬。」

  她強勢慣了,明明是一肚子的委屈,似機關槍嘟嘟射出來時仿佛只是惱羞成怒的不滿。她氣鼓鼓的大步離去,臨近旋轉門時鞋跟一歪,整個人險些摔在地上。穿著12釐米的Christian Louboutin高跟鞋,崴一下腳可不是玩笑。可她想也沒想,直接把高跟鞋脫下來拎在手中,一高一矮就往外走。

  岑緩羽遠遠望著弦歌急欲離去的狼狽背影,無奈歎氣:「這丫頭真是……啟旌,替我打電話跟家裡說一聲,我晚點回去,讓他們別等我吃晚飯了。」

  他小跑跟上弦歌離去的方向,一伸手,在她走出大樓前拉住她的胳膊,她狠狠甩開,他再拉,她再甩開,他還是拉……

  馮啟旌哭笑不得的看著堂堂老總在自家公司大樓門前和一個女人拉拉扯扯,偏偏還落在下風,不禁好笑。

  馬路上一輛雙層觀光巴士駛過,秦箏代言的廣告塗滿整個車身,弦歌和岑緩羽在那一刻同時停下手中的動作,出奇一致地注視著巴士經過的方向……

  「我知道,你是不想秦箏誤會。」弦歌率先打破沉默,以金雞獨立式蹬著高跟鞋,任由他扶著自己的胳膊。

  「他已經誤會了。」岑緩羽苦笑,一手穩穩地扶著左右搖晃的弦歌,岔開話題,「你要在這兒『金雞獨立』站多久?走,我送你回去,到家自己敷一敷。」他招手差使門衛,令他們把車開過來。「弦歌,你和秦箏最後一次吵架是在NAS的會議室吧?」他轉過頭,像是在看車開來的方向,又像躲避弦歌盯視的目光,「你們吵架那天,我就在會議室的茶水間裡,你們太不小心了,幸虧是我在那兒,要是換作記者潛藏在那兒,又要大做文章了。」

  晚風輕揚?撩起弦歌的碎發,霓虹燈在她眼底忽閃忽閃的,她狹眯著眼,漸漸地垂下眼去……

  那時,偌大的會議室裡只有他們兩人,秦箏與她隔坐在會議桌的兩頭,室內的氣氛壓抑得如盤旋的低氣壓。他在她面前單膝跪下,咖啡色的瞳孔中映出她大病初愈後的疲態,他摟著她:「弦歌,我們結婚吧!」

  秦箏一臉認真地注視著她,沒等她回答,自己卻呵呵笑出聲,連連擺手。「我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對我來說,你始終是第一位,而對你而言,有太多事情分散你的精力,也許我至多能排進前三。我發覺……我不夠信任你,當我得知Vincent接拍《辰風語》時,我的第一反應竟然是你用戲約換人;媒體曝出你和岑緩羽一起在美國時,我氣瘋了。」他失笑,自嘲自己的小氣,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你住院時,我和岑緩羽一起去見醫生,發覺他可以從頭到尾事無巨細地向醫生說明你的抑鬱症病史,就連你對什麼藥物過敏,他都一清二楚,你的病歷就在他的腦子裡……而我呢?」他站起身,連聲嘲笑自己:「我連你在英國時患過抑鬱症的事都不知道……」

  「秦箏……」弦歌茫然失措地牽著他的手,試圖解釋,「我和緩羽……我們認識很多年了,你早就知道了……」

  「是,我知道。」秦箏沒轉身,那股骨子裡的落寞透過嗓音溢出,沉甸甸地逼得弦歌說不出話。「我沒有認識二十幾年的青梅竹馬,所以我也不知道這麼多年的親密無間會培養出多麼深厚的感情。我只知道,你心裡有他的影子,不管這個影子是親人還是情人,他首先是一個與你沒有血緣關係的男人,永遠不可能真正成為你的親人。僅憑這一點,我就無法接受他的存在,除非……你把他的影子徹底從心裡刨去。」

  「這個問題我們已經討論過了,我不認為還有必要……」

  「沒錯,我們討論過,你問我,如果有一天,你和我媽媽同時溺水,我先救哪一個。現在輪到我問你,如果我和岑緩羽一起溺水,你又會先救哪一個?」

  弦歌雙唇顫了顫,只聽秦箏笑著說:「你不用急著回答我,等你徹底想清楚答案,我們再談。」

  弦歌逆著光站在秦箏身後,慢慢鬆開了手。她仰頭,笑容無力:「就因為我在英國發燒時叫的是緩羽的名字,所以被你徹底踢出信任名單了?」她退後半步,盯著秦箏訝異的表情,笑道:「不用等這麼久,我現在就可以回答你。如果你們倆同時溺水,我會救緩羽。」她頭也不回地走到會議室門邊,隱約聽見門外人聲喧嘩,她扶著門把手,黯然回首,「因為緩羽從小就是旱鴨子。秦箏……我到現在才發覺,你不是不夠信任我,而是根本不信任我。或者應該這麼說……我很抱歉,給不了你百分之百的安全感。」

  最後一刻,她沒有給秦箏多說一句的機會,會議室的門緩緩打開,無數道鎂光燈在弦歌眼前頻閃,她笑容可掬:「各位記者裡面請,秦箏的採訪馬上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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