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秦箏緩弦歌 | 上頁 下頁 |
七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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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門砰聲緊閉,將他二人隔離在靜鬧不同的兩個空間裡,他探頭看她衣袂翻湧,步履輕盈的躲過疾湧的車流,穿到對面的馬路,頭也不回。 人行道上的盲道坑坑窪窪,弦歌的鞋跟一高一低踩在上面,一不小心崴腳跌在地上,撲了一身碎雪。回眸時,街口對面那輛紅色Minicooper已啟動駛離。她掌心被擦傷一塊皮,嫩肉滲著血絲緊貼在雪地裡,凍刺的疼直穿入她五臟六腑。一輛銀色Benz緩緩在她一旁的路邊停下,厲景笙一身白衣雅素蹲在她身前,笑眯眯地沖她伸出手:「如何?對我自唱自導自演的戲碼有何評價?秦箏現在一定氣極了吧?也對,他向來是一個佔有欲極強的人,我早說過,你們不適合……」 一捧雪冷冷地拂上厲景笙的臉,下一秒就是一個響亮的巴掌摑響,弦歌自拂衣袖站起來,淩駕在他頭頂瞪他:「厲景笙,你說過我很快就有機會『當眾』令你難堪,你倒挺有先見之明!」她撿起遺落在一旁的手提包,用力拍去上面的融雪,一字一頓問得咬牙切齒:「我不認為自己有這麼大的魅力,足以令厲大導演垂青多年,仍不變執念!你索性直說吧,你大費周章究竟想做什麼?!」 厲景笙仰頭看她,笑不自禁,倒也不氣,只拍拍褲腿站起來,做了一個「請」字手勢,指向停在路旁的Benz:「想知道?那就上車吧。」 絕好的鐵觀音彌開淡淡茶香,厲景笙一襲白衣跪坐在屏風前,雲淡風輕地用茶盞撥開淡香清茶,一抬手,洗過新茶倒入弦歌面前的紫砂杯裡,微微一笑,示意她品嘗。 「我不喝茶。」她推開杯子,微眯著眼沉下氣來,「你不說,我就先問了。是誰?你派誰去挑撥秦箏?」 「你猜?」厲景笙摘下眼鏡,從兜裡掏出手帕輕輕擦拭鏡片,「猜錯了,就喝了這杯茶。」 弦歌噤聲,一言不發舉起茶杯牛飲,「咯噔」一聲將杯子重重置在桌上:「別說了,我不想知道。」 厲景笙挑起眼角睨著她笑:「除了愛情,還有很多誘惑能令人沖昏頭。當然,有愛情這種催化劑就更好了。這麼說……你應該知道答案了?」 弦歌望著他冷笑,「別告訴我,你是被愛情沖昏了頭,才大費周章的做了這麼多事……」 他重新戴上眼鏡,凝視著弦歌的眼眸時,笑亦不笑:「我說了這麼多次,你還不明白?從始到終,我的目標都是你葉弦歌一人而已。上次我問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在哪兒見面,怎麼?你回去就沒有好好想過這個問題?」 「……你在跟我開玩笑?」弦歌嗤之以鼻,起身要走。厲景笙想也不想便伸手拉住她,兩人一高一低對峙著,倒是他先笑了。 「坐下。你不想猜謎,我直接揭謎底就是了。」茶水汩汩流入紫砂杯內,厲景笙捏著茶杯在鼻尖下默默地品嗅,似乎溶入某種氣氛中難以自拔,「蔣文拿第一個影帝那年,你還記得你們在哪兒開慶功宴麼?」他飲了一口茶,咂嘴微笑:「那個酒吧在阜德門附近,我沒有Invitation card,門口的保鏢說什麼也不讓我進去。一群狗眼看人低的傢伙!我早有心理準備,那群自詡演藝圈大鱷的人不會對我這種默默無聞的小導演有興趣,更別提拿出真金白銀為我的電影投資……」 「……是你?!」弦歌猛然從座位上跳起來,滿目錯愕地瞪著眼前這個白衣款款的瀟灑男子。的確,他與那時差別極大,一個人模鬼樣的貴公子,一個落魄的酒吧Bartender,若非他親口提起,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將這兩個形象聯繫在一起。 「想起了麼?」他如釋重負的咧嘴笑,饒有興趣地欣賞她接下來的反應。 是的,她想起來了—— 看見他時,他正掏出火機徐徐點燃手中的牛皮信封。信封口大開著,幾頁紙頭疊落冒出頭來,她經過時本能一瞥,便瞥見了標題的幾個大字。 換作更年輕時的她或現在的她,必不會有這份閒情逸致在他身旁坐下。可偏偏那時、那晚,是她加入這個五光十色的圈子以來,最有成就感的一晚。每一個參加參宴嘉賓的讚賞,都是對她的無限鼓舞,就像蜘蛛俠在高樓林立的曼哈頓飛簷走壁,自然而然有了一份自認可以改變世界的雄心。 她奪下那份險些燒成灰燼的投資企劃書,在霓虹燈影下粗略流覽。 「你問我,是不是導演,我答是。」厲景笙眼神渺渺飄向窗外,一言一行與多年前燈紅酒綠的夜晚如出一轍,仿佛仍是鬱鬱不得志的新人導演,「你說我沒有做投資企劃書的天賦,但說不定有做導演的鬼才。你贊我敢闖進這種場合尋求投資,就是一種膽量,將來一定會成功。你還鼓勵我,說將來有機會一定會跟我合作,投資我拍的電影……你是第一個拍著我肩膀,說我行,叫我別放棄的人。第一個……」茶水余溫嫋嫋,氤氳他的瞳眸,他的眼神溫柔得掐出水來,盯著杯中茶只是默笑:「現在我告訴你,我的目標自始至終都是你,你信了麼?」 「就因為這個……」弦歌有些難以置信,他無所不用將她逼入絕境,竟源于她無心說出的一?話? 「這還不夠?」厲景笙苦笑著抽了抽嘴角,「不是因為我是厲東海的兒子,不是因為我是某某經紀公司的少東,僅僅是因為我是一個導演、一個有前途的導演而鼓勵我,這還不夠?」他冷不防抓住弦歌的手,反復揉在手心,激起她一身冷顫。 「你弄錯了,我只是……OK,我沒想到那些話會對你產生這麼大的影響,更沒想到你會因此而……」「愛上我」三個字從她口中吐出時極彆扭,這能算愛嗎?這種偏激執狂的「愛」又有幾個人能承受?他所謂的「愛」幾乎毀了她的一切,她的家庭、她的事業,甚至連她的愛情都岌岌可危。弦歌一時間哭笑不得,所有的仇恨歸結到最後竟成了一個不尷不尬的鬧劇。她橫下心,索性快刀斬亂麻說得直白:「可是,厲景笙,我不愛你……」 「我知道!」他瞳底的溫柔轉瞬即逝,眼神猙獰得就像變了一個人,他森然冷笑,「你愛的是秦箏!沒有秦箏……」 「沒有秦箏,我也不可能愛上你!」弦歌飛快地打斷他的話,拎起包起身就走,走下榻榻米之前回頭看他,咬緊牙關警告,「厲景笙,收手吧,主動澄清那些莫須有的緋聞,我可以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否則……」她背過身,遺落身後拉長的陰影,罩在厲景笙身上晦暗一片:「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我絕不客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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