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秦箏緩弦歌 | 上頁 下頁 |
七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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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在虛張聲勢了……」厲景笙品茶的姿勢周正如古人,他自始自終沒再看弦歌一眼,「你憑什麼跟我鬥?你不過是一個過氣的經紀人,手裡除了秦箏這一張王牌一無所有,如果連秦箏都毀在你手上,試問以後還有誰敢和你簽約?現在的S&M就像當年的A-Star,而你卻沒有Moonlight可以與我抗衡……」 「你在大學只學了電影吧?」弦歌背對著他,神情晦明,「我學的是金融,一個與電影毫不相干的專業。你崇拜的可能是希區柯克,我崇拜的卻是金融大鱷索羅斯,在他的字典裡有一招『空手套白狼』,希區柯克可教不了你。其實我對拍電影根本沒興趣,促使我一次次投資電影的動力只不過是那一卷卷膠片後帶來的高額利潤,你通過鏡頭拍電影,我卻通過財務報表『賣電影』。直白地說,我們倆根本不是一路人,我不是你的伯樂,更不是你的知己,你愛錯人了!」她口氣緩了緩,換上一副愜意的微笑:「至於……我有沒有本事打擊報復,我們走著瞧。」 「呵呵……」厲景笙轉眼笑望她,非但不怒,反而笑意更盛,「原來以前你常說的『輸人不輸陣』就是這個架勢。不過我糾正一點,我的偶像可不是連奧斯卡都沒得過的希區柯克,而是商業票房與電影藝術雙贏的斯皮爾伯格。我的確沒學過金融,但我知道這個圈子靠真金白銀說話,只要我開口,從此時此刻開始,再不會有人啟用秦箏擔當男主角,他算是徹底完蛋了!」 「……是麼?」弦歌眼神一黯,垂眸不語,在他誤以為她屈服時,她卻忽然抬頭,「你封殺秦箏?好啊,悉聽尊便,反正他最近鬧情緒不願開工,動不動就拿身價壓我,我也煩了。你要封殺請儘快,千萬別手軟啊!」 她昂首挺胸地離去,一室茶香嫋嫋在門縫開闔的刹那吹散殆盡。厲景笙喝下最後一杯茶,目光追隨著她離去的方向,借著玻璃門的反光,恰巧可見一輛嶄新的豐田在茶莊門口停下…… 弦歌站在人行道上,明可鑒人的車窗上映出她面無表情的樣子。車內人瞠目見她,猶豫片刻方才放下車窗,擠出一個笑容,親切地喚她「弦歌」。她兀自冷笑,磕扣在後座車窗上,猛一拉開車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大伯母便從後座上摔出來,一邊狼狽地整理新燙髮型,一邊嗨聲向她擺手問好。 弦歌瞥了瞥駕駛座上的大伯父葉詠靖,一言不發地揚起右臂,作勢就要摑上大伯母的臉頰。葉詠靖驚得跳下車攔住她,低聲哀勸:「弦歌……別氣別氣,她……她做得再不對,始終也是你伯母……我們是一家人……一家人……」 「一家人?」弦歌笑了,舉高的手臂停頓在半空,直盯著葉詠靖冷諷,「原來你們還記得我跟你是一家人?」她放下手,斜睨那輛連車牌都沒掛上的新車:「不久前還欠了一屁股債,這麼快就能買車了?他開價多少才能讓你們說那番話?一百萬?兩百萬?……五十萬?!」弦歌看著葉詠靖顫悠悠豎起五根手指,不覺失聲冷笑:「五十萬就把我賣了?少說也該在後面加一個零啊!」 「沒有沒有……弦歌別聽你大伯父亂說!你聽伯母跟你說……」大伯母沖葉詠靖遞了一個眼色,拉上弦歌的手,諂媚地勸。 弦歌二話不說狠狠將她的手甩開,嫌惡地看著她:「你在媒體面前怎麼說的?那次訂婚你們倆都在場,什麼情形你們不知道麼?!如果不是爸爸要做心臟搭橋手術,我會為了讓他安心而演那場戲?!什麼『她和厲先生感情篤深,已到了談婚論嫁的程度』,這種鬼話也說得出口?!」她只覺從那時起便一步錯,步步錯,她善意地企圖達成父親的心願,好選不選卻選了心計叵測的厲景笙,一場簡單的以「投資供其拍電影」為條件的交易愈演愈烈,到最後竟成了如今的混戰局面。 她撫額,頭疼欲裂,僅拋下一句話:「三天內搬出我的公寓,我再也不想看見你們!」她被動地斬斷這條親人血緣,從此天南地北,都是她孑然一身,無親無故…… 弦歌就窩在病房的沙發裡,蜷腿斜靠在扶手上。加濕器呼嚕嚕噴著白氣,她不知不覺在這種催眠聲中睡去,驚醒時已是後半夜,病房中安靜得只有她一人的呼吸聲,岑緩羽的病床上空空如也。 她裹著毛毯打開病房門,走道上的照明燈七零八落的閃著泛綠的燈光,走廊盡頭隱約傳來窸窣人語聲。 弦歌褪下不合碼的拖鞋,裸足踩在冰涼的瓷磚上,每向前走幾步,那陣陣話語聲便清晰幾分,其中一人的嗓音略低。她怔了怔,腳步停在樓梯間門外,背貼著牆,眼角瞥向門內,岑緩羽挺拔消瘦的背影正好擋在她面前,順著他肩部空隙直望,與他面對面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秦箏! 秦箏倚在牆邊,微蹙著眉,陣陣白氣從他嘴裡呵出,長歎縱使無聲,亦有形。 岑緩羽重新拾起雪茄,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唯見他手中星火微光,聲音如火點般忽明忽暗:「……你別誤會,她只是上來拿東西罷了。可能時差還沒倒過來,說著說著就睡著了。」 秦箏奇怪地掃了岑緩羽一眼,含笑垂眸,語氣中辨不明喜怒:「我們吵架的事,看來她已經跟你說了。」 「不用說也看得出來……」岑緩羽聳了聳肩,眼前一時煙霧繚繞,「這麼冷的天,她一個人蹲在雪地裡哭,除了你,還有誰能讓她這樣?」 秦箏淡淡別過眼,盯著某處角落失笑說:「她有沒有告訴你,我們為什麼吵架?」 「如果是為了轉簽的事,就不用說了。就算你不答應,也應該能理解。」岑緩羽彈了彈煙灰,悵然側過半邊臉,借著雪茄微紅的火光,可見他略顯失神的樣子,「如果是為她曾和別的男人訂婚的新聞,就更不必吵,她愛誰,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這次去英國,我們專程到因弗尼斯取景……」秦箏不聲不響地岔開話題,抱臂微笑,「以前你和絃歌一起去過是吧?隨那種MacBackpackers旅行團?那像弦歌的風格,不像你的風格。」 「……弦歌告訴你的?」岑緩羽不掩絲微詫異,側目反問。 秦箏不答,自顧說下去:「她說你是一個對生活品質要求極高的人,卻願意陪她同團參加那種累人的旅行。我有點意外,恐怕她不知道,你比她想像的還要愛她。」 「那又怎麼樣?」岑緩羽更快地截斷他的話題,莫名地打量秦箏, 「你該不會認為我和她有什麼吧?我們認識幾十年了,如果真有什麼,也就沒你什麼事了。」他頓了頓,忽然開竅:「莫非今天你們大起爭執……是因為我?」 「怎麼?不是你讓慕言給弦歌打電話催她回國的嗎?還有這些照片……」秦箏從懷裡掏出一疊照片遞給岑緩羽,忽而自嘲地笑,「我還以為是你的意思……看來不是。其實我一直想問,你一直以來只以她的『好朋友』自居,連爭都不爭就把她讓給我,是因為你知道她愛我,還是因為有別的顧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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