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秦箏緩弦歌 | 上頁 下頁 |
七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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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又不是。」她搖搖頭,回答遠比他想像的直接,「 S&M一直是『天后宮』,『一姐』之爭連年不斷,唯有『一哥』常年空缺。你過去,那個位置就是你的。」她從車外後視鏡內看到街口的大螢幕,頓了頓,又說:「本來打算等你回來再跟你說明一切,現在不用我說你也知道了,厲景笙就是當時的幕後指使者,但這並不重要,他雖是S&M的少東,卻不能代表S&M。他的爸爸厲東海才是S&M大老闆,他們兩父子不同,一個是典型的商人,而另一個是偏執的藝術狂,如果他們在生意上的意見能達成共識,當年厲東海也不至於看著自己的兒子落魄在外,也不出手相助。」 「所以?」秦箏哼笑,恰如其分的優雅微笑將輕蔑和不悅蓋過,弦歌要說什麼,他已猜得八九不離十,只是耐著性子聽她把話說完。 弦歌斜睨他一眼,不動聲色繼續解釋:「因為生意上的競爭,厲東海不喜歡我,非常不喜歡。但他喜歡你,他非常清楚你的價值。所以,你一旦簽入S&M,就是他旗下最大一棵搖錢樹,他不會容忍他的兒子毀了這棵樹,簡單地說,你加入S&M後,怎麼平息這場風波,就是他們自家的事了。最壞的結果,無非就是犧牲我的伯父伯母,告他們誹謗造謠。」 「你就不怕他們兩父子唱雙簧,把我賣了?」 氣氛詭異。弦歌隱覺得秦箏心下還有一座火山在蠢蠢欲動,轉簽之事並不是全部的導火索。可她還是照實答了:「這就是我為什麼要把你的經紀約給岑叔叔,再將電影約和唱片約單獨簽給別家的原因。你總不至於完全受制於人。」 「你這麼相信岑京堂,說白了,是你更相信岑緩羽!」 轟!火山爆發。 弦歌站在火山腳仰望噴湧不斷的岩漿將自己掩埋,她的唇顫了顫,諱莫高深地冷笑:「說了半天,這句話才是重點。」她闔眼深吸一口氣,按下車窗,任呼呼冷風魚貫湧入車內。她在風中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冽如霜,寒如冰:「是我錯了,我從一開始就錯了,我以為你替你扛下一切就是為你好,其實不是。我做了什麼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凝視著秦箏怒意未泄的臉,自嘲地笑:「秦箏,你已經不再信任我,對不對?」 「我信,」秦箏脫口而出,表情卻不見得比她輕鬆多少,他從懷裡取出幾張薄薄的照片,丟在車窗前臺,「我也想相信……在看到這些照片以前,我也想相信你說『Je t』aimais,t』aime et t』aimerai!』可是,你敢捫心自問,岑緩羽對你而言只是青梅竹馬嗎?!他的病情並沒有嚴重到需要你連夜趕回來……」他張了張嘴,冷風灌進他的嗓子眼,剩下的話被凍凝在胸口,他強迫自己扭過頭去望著窗外:「弦歌,你不該騙我!」 照片在車窗前臺上晃了晃,迎著風紛紛散落。弦歌伸手接住其中一張,只瞥了一眼便再度沉默。她仿被圈圈樹藤纏縛在樹幹上,上一次勒緊樹藤的是厲景笙,這次卻換成了秦箏。她無聲地笑了笑,與秦箏各顧兩旁,互不相望。她正對著西方斜陽,刺眼的陽光直射她的眼,她強睜著眼皮,任強光逼出她眼眶裡的淚,若非如此,她決計哭不出來。 「看來,我離開倫敦這幾天,確實有人找過你,還跟你說了些什麼,並且句句說中要害。」她將照片丟在一邊,抬手用力將那份經紀合同撕成兩半,再一點點撕成碎末,緊拽在掌心。 照片散落在她腳下,情景竟如此熟悉。只是上次威脅她的是她最痛恨的人,這次質疑她的卻是她最愛的人。影像中的背景是幾年前的因弗尼斯,她在葳蕤灌木前做了一個剪刀手,露出身後尼斯湖的指示牌,岑緩羽一臉壞笑的在她後腦勺伸出兩個「耳朵」,畫面詼諧成趣。右下角的日期標明是四年前,她獨走英國期間。 「MacBackpackers……」秦箏冷不丁開口,吐出一個單詞後兀自言語,「你說過,岑緩羽對生活品質要求很高,這種低廉的MacBackpackers旅行團,他絕對看不上眼……可即便如此,他還是陪你去了,你第一次去因弗尼斯、去尼斯湖,並不是在英國念大學的時候,而是過去的六年間。你也不是一個人去,那六年,岑緩羽一直陪著你,甚至委屈自己去遷就你的興趣,參加MacBackpackers風餐露宿。」他輕呵一口氣,白濛濛的熱氣在冷風中一下散開,他嘶啞低沉的嗓音在鶴唳風聲中猶如利鋸,發出刺耳的聲響。「你解釋吧,我想聽你的解釋。」 弦歌嘴唇嚅動,剛要說什麼,手機再次響鈴,她瞟了瞟來電顯示,不得不強擠出神采奕奕的笑顏按下通話鍵,嘴裡迸出連串的美式英文,連半點牛津音都聽不出。秦箏目睹她極快的狀態變化,苦笑著撇撇嘴角,直等她放下電話,醞釀片刻後開始解釋。 縱使,解釋都如此蒼白…… 「如果我說我愛的是你,只把緩羽當成親人,你信麼?」弦歌哼笑吐氣。她知道,他不信。「我們兩家關係很好,這是我認識你時你就知道的。我和他認識幾十年,照你的意思,是不是要我和他徹底劃清界限,你才不會再懷疑我們之間有什麼超越友誼的情感存在?這不可能,我也不會這麼做!」弦歌重重呼氣,說得斬釘截鐵,「你只有兩個選擇,一,相信我;二,繼續懷疑我。參加MacBackpackers旅行團的事,是我有意瞞著你,為的就是不想像現在這樣為這種事和你爭執。我和緩羽去因弗尼斯是事實,我們之間沒有什麼,也是事實。你非要我在你們兩個之間選一個,就好比我逼你回答『如果我和你媽媽一起溺水,你先救哪一個』,不如我先問你,如果你媽媽還在世,這個問題你要怎麼回答?救我,還是救你媽媽?」 「……你們倆都會游泳,不需要我救。」秦箏的臉色一時變得極難看,他倒是忘了,和絃歌辯論,他從沒贏過。 弦歌亦笑了,彎腰把照片撿起來揣進包裡,答:「你也知道,這種選擇題還有第三、第四、第五六七個答案,卻偏偏要我在你給出的兩個答案中兩難抉擇。我選擇緩羽,就是不愛你,我選擇你,就必須和緩羽絕交。你覺得,這樣的選擇有意義麼?」 秦箏被堵得啞口無言,下頜曲線繃緊如琴弦,仿佛輕輕一彈便會裂斷。弦歌抬腕看時間,語速越發飛快:「秦箏,你不止一次的說過,你願意放棄事業和我在一起。說實話,我很感動,但這種感動只會放在心裡。我們倆都不是小孩子了,年輕時海誓山盟說這種話也就罷了,都走到今天還拿放棄事業來成就愛情,我會覺得自己無能。我不是那種被困在高牆內等待王子營救的纖弱公主,我退縮過、猶豫過、逃避過,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欺負到我頭上來的人,我自會以牙還牙、以?還眼!」 弦歌打開車門,半個身子已探出車外,回首時口吻強硬堅決:「我已經猜到是誰跟你說了什麼,又是誰給你這些照片,我想不到的是,你會為不相關的人所說的話來懷疑我。緩羽說得沒錯,是我之前的態度令你不安,我有錯。但我今天已經表明態度了,選擇一還是選擇二,你自己考慮吧!我約了人,先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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