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秦箏緩弦歌 >


  弦歌迷迷糊糊聽到這個名字,渾噩中抬起頭,面色紅潤,眼神迷離,腦子混沌如漿糊,只有身體隨心而動,仿若在瞬間充滿電。她掙脫岑緩羽的攙扶,邁前一大步,險些撞在厲景笙身上。他本能伸手扶她,手臂剛舉起一半,忽地僵在半空。

  他的一舉一動落在弦歌眼裡,每一分皆是一寸火苗,點滴燃起她心中熄滅已久的怒火,她揚手,"啪"一聲又脆又響,在他臉頰上留下淤紅的五指印。

  "混蛋!"弦歌最後一分清醒全用在這兩個字上,咬緊牙關似克制自己的情緒,雙手緊緊握拳。

  她離開時極瀟灑,長髮飄揚,步履輕盈。與厲景笙擦肩而過時,細微至嘴角都帶著嘲弄的輕視。火辣辣的陽光蒸發著她的酒氣,她似乎有一刻清醒,那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連帶她的掌心都銳刺的疼。走出店門,她抬手遮擋刺眼的陽光,掌心一濕,熱流從她四肢百骸彙集湧上她的眼眶,流出兩行濕熱。

  岑緩羽站在她身後,墨鏡遮住了他眼裡的表情。他雙手伸入褲袋中,背脊挺立似雕像,直直地站著,默默地看著,看著她的肩膀一點點抖動,看著她的情緒一寸寸崩潰。

  她沒有放肆大哭,手臂一抬一抹,將那份不輕易示人的軟弱隱去,有一刹那,她驕傲得像六年前的葉弦歌,昂首挺胸,帶著不可一世的女王尊嚴,蹬著八釐米的高跟鞋穿行在她星光耀眼的領土。

  弦歌不知,她獨自打開車門,步履蹣跚地鑽進副駕駛座時,一輛布加迪威龍正巧在他們不遠處停下,車主人看見岑緩羽側身埋首,輕手輕腳地為她系好安全帶,動作親昵得近乎曖昧。

  待他跳下車時,只有邁巴赫噴出的尾煙,帶著她和那個男人揚長而去……

  ***** *****

  是她嗎?

  淡淡的清酒杯杯下喉,卻沒有茅臺、五糧液甚至二鍋頭的灼燒。他不常喝酒,只是在這樣必要的場合不得已應酬喝一點。

  "你少喝點酒,喝酒誤事。以後這種場合我代你喝,你裝暈就行。"曾有一個人,在他第一次喝酒喝得酩酊大醉時,在他耳邊低語。

  她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做的。在她陪著他的兩年時間裡,他滴酒不沾,她卻常常被灌得七葷八素。可轉眼間幾年過去,她不聲不響地離去,留下他一人。日子久了,他漸漸學會喝酒,學會千杯不醉,學會像她那樣在人前自製,決不容自己出糗。

  "秦箏,來,我敬你!預祝我們的新片拍攝順利,上映大賣!"副導演高舉著酒杯出現在他對面,先幹為敬。秦箏也不含糊,乾脆飲下。

  "好好好,"副導演好像得到天大的面子,"秦箏剛出道時不會喝酒,第一次喝醉還是被我灌趴的,哈哈哈哈哈……"他得意地笑,似在講述一件多麼了不起的功績。

  "厲導演人呢?"後到的工作人員不知前事,問起旁人。

  場面一時靜下來,有幸成為目擊者的幾人互相對視,壓低聲音說起十多分鐘前震懾的一幕。

  "我猜是風流情債……"

  "八九不離十,說起來厲導演去洗手間好一會兒了,怎麼還不回來?是不是想躲酒啊?"

  "哎哎,秦箏,你上哪兒去?"

  邁巴赫一路疾馳,弦歌倦極地躺著,矇矓睡著前還記得告訴岑緩羽她的住址。

  她的家位於城南一個住宅社區,公寓樓的外牆看上去頗為陳舊,牆根處有爬滿的青苔,綠得發黑。社區內住的大多是離退休的老人,社區綠地上時有三五群人各自為陣,扭秧歌、下象棋,熱熱鬧鬧。

  岑緩羽背著弦歌一路進樓,到家門前,他一手托著弦歌,一手從她的挎包裡翻鑰匙,最後還是對門的阿姨好心幫忙,他們才順利進屋。

  這些經歷弦歌自然不知,她睡得稀裡糊塗。

  法國大梧桐出現在她的夢裡,被秋色沁染成金黃的樹葉撲撲落下,鋪滿她奔跑的大道。夢中的鏡頭隨著她奔跑的幅度上下震動,整個畫面金燦燦中透著惶恐和不安。她推開旋轉門,眼前天旋地轉,三五個穿著黑西裝的人迎面向她跑來,神情緊張,語速飛快。

  電梯頂的數字不停變動,從"1"一直加到"32"。電梯門開,"叮"一聲響,像道士手中的鈴鐺,陳腐中透著腥味。磨砂玻璃門上碩大的A-Star標誌就在她眼前,卻恍若隔世。屋內正中的辦公桌後,高背轉椅背對著她。

  "我爸爸呢?"那一刻她確實慌了,辦公室裡沒有一個是她認識的面孔,"誰許你們來這兒的?!這是我爸爸的辦公室,出去!"

  終於,高背轉椅緩緩轉過來,落地玻璃窗外的天空陰霾,坐在轉椅上的人耳垂上一粒亮鑽散發著璀璨的光芒。他推高架在鼻樑上的眼鏡,中指上的鉑金戒指款式簡潔,卻是獨一無二。他凝望著她的瞳眸,熟悉的笑容此時滲出徹骨寒。"弦歌,我等你很久了,"他站起身,向她伸出手,"你爸爸中風入院,我知道他的印章在你這兒,來,在這份合約書上簽字後,我陪你去醫院看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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