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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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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依舊彬彬有禮,舉止不俗,高直的鼻樑上架著無框眼鏡,一邊耳垂上點綴著一粒碎鑽耳釘,亞麻白西裝配白色領帶,醒目得不可一世。他從她身前經過時,她本能地後退,有一刹那,她似乎感覺到一絲注視從她帽檐上滑過,似利劍紮在她胸口。她屏息,直到淩亂的腳步聲越來越遠,才訕訕抬頭,啞然嘲笑的自己無能和失措。此時她才猛然間清醒,自己竟連一張照片也沒拍下。她懊惱地拍腦門,楊茗不知何時來到她身邊。 "怎樣怎樣?拍到了嗎?剛才的會議延時,害我急急忙忙打車趕過來。他就是厲景笙,剛在國外拿了一個新銳導演獎,現在倍兒火!你不要告訴我你不認識他,所以沒拍照?" 弦歌一聳肩,默認楊茗為她設想的理由。 "神啊,你不是吧?……算了算了,我們進去,一會兒你什麼都不用管,只管啪啪拍照就行!" 弦歌順從應聲,一隻胳膊被楊茗扣著,死命拽著走。她腳下虛軟,這雙腿似乎不是她的,每走一步都如地陷般鬆軟。眼前仿佛有一條狹長的黑暗長廊,極遠處的白亮光點越來越近,是那粒鑽石耳釘在黑暗中折射無數切面的迷光。他沖她張開臂膀,一聲"弦歌"就像如來佛的五指山,將她壓在山腳,備受劫難。 黑暗中唯一的光亮在她眼前消失,清醒時只有刺鼻的消毒藥水,籠罩在她周圍。 "她醒了!"楊茗的聲音在她耳邊嗡嗡響,"弦歌,你嚇死我了!" 這裡是……醫院? 弦歌恍惚回過神:"我怎麼了?" "低血糖,直接暈在大廳了,"楊茗氣鼓鼓地彈她額頭,"你不是一個人在英國生活了好幾年嗎?就這麼照顧自己?" "你在這裡,誰去記者會?老總該罵了……"弦歌掙扎著下床,被楊茗伸手按住,湊近她耳旁低語,"老總不敢罵,你看誰在這兒?"她擠眉弄眼地笑,弦歌莫名其妙,一轉臉,正見岑緩羽雙手抱臂,倚在門邊,斜揚的眉角隱隱含笑。 看見她錯愕的表情,他忍不住出言擠對:"葉弦歌,你真行,就算捨不得我,也別玩暈倒這招啊,害我都快到機場了,又匆匆趕回來。" 楊茗知情識趣地離開,留下病房內岑緩羽和葉弦歌四目相對。 "你怎麼來了,今天不是要飛去日本嗎?"弦歌墊高枕頭,靠在床頭望他。除了她自己,這世上只有岑緩羽最明白在她身上曾發生的一切。她想著,搖搖頭,算是回答:"不是因為看見他才這樣,都怪你昨晚拉我去喝酒,早上又沒吃早餐,才會這樣……" "又推到我頭上,我很無辜啊,"岑緩羽佯裝頭疼地撫額, "弦歌,你放心,我會負責的……"他拉著弦歌的手,一本正經地許諾。 "誰要你負責?!"弦歌一頭黑線,甩開他的手,麻利地翻身下床,眼都不眨一下便自作主張拔去手背上的輸液針,"你說好要請我吃飯的,走吧,我現在餓了。" 岑緩羽插著褲兜,無奈地搖頭歎氣:"哪個主編請來的員工,連工作都不顧,你現在該去記者會現場,當著一眾同行的面,拿出當年鐵齒銅牙的辯論口才,堵得那個傢伙說不出話才好!" "少廢話。" ***** ***** 車窗外的風景熟悉而又陌生,像走馬燈一樣飛掠而過,留下拉長變形的點點餘影。車內迴響著抑揚頓挫的曲調,Jesse·McCartney哼著不羈的R&B調子唱《Leavin'》。 "Why don't you tell him that I'm leaving' never looking back again,you found somebody who does it better than he can." 岑緩羽饒有興趣地翹起食指在方向盤上擊打,隨著音樂的節奏無聲哼唱。這首歌倒像是為弦歌準備的,惹得她頻頻斂回看向窗外的視線,側頭瞥他。 "邁巴赫上不是該聽些小夜曲、協奏曲才夠格調嗎?"聽得厭了,弦歌終於開口反問。 "怎麼,不喜歡?"他睨她一眼,索性放開調子哼著曲子,怡然自得,"聽聽歌好,省得你煩。" 弦歌啞口無言,狠狠瞪他一眼,不甘地揶揄:"你越來越像楚留香,還是美國楚留香。" 岑緩羽哈哈大笑,食指勾在她下巴上,丹鳳眼上挑,刻意染上些許輕薄:"那你是哪位紅顏知己?紅袖?蓉蓉?" 弦歌翻了個白眼,重新看向窗外。緩羽說得不錯,聽歌好,至少和他在一塊兒胡鬧,很多煩心的事都能暫時忘卻。柏油馬路兩旁法國梧桐樹冠重重疊疊,細碎的光影在枝葉間滲落,燙金似的鋪在地上。車窗玻璃映著她的側臉,與窗外鬱綠的梧桐疊合在一起,每一寸表情都是冷寂的漠然,再也找不到當年走在這條梧桐路上時的神采飛揚和意氣風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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