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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


  舒宜沒想到自己一席敷衍的話竟惹來夏桐奶奶這麼長篇大論,她笑了笑,低著頭說:"是,是,他的確是這樣的人。"

  夏桐初步將婚禮定在五月初五,舒宜嚇了一跳說:"這麼著急?"

  夏桐說:"我就是著急著要把你娶回家,以後一輩子都關在家裡,永遠都不讓別人看到。你不知道這些年我恨不得把那一幫圍在你身邊的兔崽子全部趕走,告訴他們你是我夏桐的,可是我又怕你生氣,什麼都不敢做。"說到後面,夏桐的聲音漸漸委屈起來,聽起來有些可憐兮兮的。

  舒宜深深地看著他說:"不會的,你放心,我決不會跟那些人走。"

  舒宜這一句話說得發自肺腑,無比真誠,她想自己以後永遠都不會離開了,這是她選擇的生活,她在承瑾那樣期盼的目光下都能夠走得那麼義無反顧,她又還能走到哪裡去呢。

  跟著夏桐多好,什麼都不用操心,就像這次結婚,她只需像一個公主一樣高高地端坐著,夏桐便會雙手奉上他完美無缺的婚禮。女人這輩子最重要的是找一個最愛你的人,如今已經找到了,她還有什麼可悵然的呢?

  是沒什麼可悵然,然而夜深人靜的時候還是會有那麼一些失落,因為她也不知道怎麼就把自己弄成這樣了,明明不愛夏桐卻要跟他結婚,明明不想結婚,卻也不會去阻止婚禮的進行。

  夏桐呆到晚上十點,他現在恨不得時時刻刻都想和舒宜膩在一起,但他一直很尊重舒宜的意見。她住在夏桐家以前的一套老別墅裡,老房子裡什麼東西都能看出年代來,牆上掛的,桌上擺的,就連庭院裡栽的幾棵櫻花樹,據說也是抗戰時期日本人種的,以前每年盛開的時候夏桐總想讓舒宜來看。然而櫻花花期短,總是等不及舒宜的到來。於是夏桐說:這次你總算看得成了吧,可以從開花看到花謝。

  初夏的深夜,風有點涼,舒宜在夏桐走後自己也悄悄地走了出去。

  天邊只有一輪無比明亮的月光掛在那兒散發著冷冷清輝,給院中的一切鍍上一層銀色的邊,舒宜卻總覺得月光太過冰涼,太過冷漠,她不想睡,就沿著街散步。

  然而再次抬頭看見月光,忽然感傷起來,小王子最終選擇了讓蛇咬死他,其實死了也不能回到他的星球上去,他還是看不見他的花,更重要的是他的花並不知道他已經被蛇咬死了,而一直無望地等待,那會不會很淒涼。今晚的月光,是不是玫瑰花哀傷的目光?

  小王子你會不會後悔?然而後悔又怎樣,他從離開的那一刻起就永遠失去了再回到自己星球上的機會。

  已經十一點了,舒宜開始往回走,深夜行人稀少,月光依舊冰涼,舒宜走到門口,遠遠地看見一輛車停在那兒,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忽然"撲通,撲通"跳了起來。她扣著手心,一點點走近,心也跳得更厲害了,走到近前,車裡卻沒人。一刹那,舒宜的目光在某棵樹下定格,那裡有一雙深黑如玉的眸子定定地盯著她,一動不動。

  舒宜仿佛被這束目光點化了,她靜靜地站在那裡,目光再也無法移開。

  承瑾的意識仿佛有點不清,他試探著問了一句:"舒宜?"

  承瑾還沒走近,舒宜就聞見了重重的酒氣,她也看著他,應了一聲。

  承瑾的步伐有點兒踉蹌,沒走幾步身形便有點搖晃,舒宜忙上前去扶住他,承瑾握住她的手,目光裡有一種近乎哀傷的溫柔,有些不敢相信地問:"真的是你?"說著還用手背拭了拭她的臉,感覺到溫度仿佛才真正相信。

  舒宜答道:"是我,承瑾,你喝醉了?"

  仿佛被舒宜的聲音刺激到了,他猛地將她攬入懷裡,擁得緊緊的,仿佛失而復得的珍寶:"是的,喝醉了,只有喝醉的時候我才能看到你。你知道嗎,我每天都在這裡等你,可是你從來不會出來。只有喝醉的時候我才能看到你。舒宜你以後不要再走了,不要坐在那個礁石上,我好害怕,我怕風一吹就把你吹下去了,我怕大雨來了,你淋雨會生病。你能不能不要一個人坐在那裡,能不能到我這裡來,我真的很怕,很怕你掉下去以後我再也找不到你了。"

  承瑾開始語無倫次,舒宜明白他說的是什麼,心也隨著他這一席話開始痛起來,雖然承瑾擁得她有片刻的喘不過氣來,但是她仍舊沒有掙扎,靜靜地待在他的懷裡,穩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才吸吸鼻子說:"承瑾,你喝醉酒了,我送你回家!"

  "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沒有你我哪兒都不去。"承瑾蠻橫得像個小孩子,這哪裡像那個帶著包容,帶著寬厚的承瑾。他心碎的臉上,眉毛深深地擰起來,是那樣憂傷,又把臉深深地埋進舒宜的肩窩裡,帶著幾分委屈重複道:"不回去,我不回去……"

  舒宜只好安慰道:"好,不回去,不回去。"她輕拍著他的背,忽然想起一件事來,這幾天晚上她到陽臺上去看星星,總感覺外面有人,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吸引著她往門口走,但是她每次都沒有出去。沒想到是他,原來是他。他在門口等她出去,可是她卻一點兒都不知道。舒宜心裡一軟,動作更加地溫柔,承瑾也越發地黏人,他的臉在舒宜的肩窩裡蹭啊蹭啊的,好像是小孩子在母親的懷裡汲取溫暖與安慰。

  兩個人也不知道相擁了多久,舒宜才說:"承瑾,我先帶你去洗個臉,好不好?"

  舒宜也不知道承瑾到底喝了多少酒,承瑾從小就是個乖巧懂事的孩子,怎麼可能酗酒酗得這麼厲害?她的眼睛又酸起來,放柔聲音繼續哄他:"我不走,你身上全是酒味,先洗個臉好不好?"

  似乎只要抱著她,什麼事情都好商量,承謹頻頻點頭說:"你不要走,不要離開我,到哪裡我都陪你去,只要你別一個人坐在礁石上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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