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許我塵埃落定(62)

六十二

　　靜雲說："我也不知道愛情是什麼，執著又是什麼，其實現在我也生活得挺好。在陸鎮身邊的時候我總是提心吊膽的，讓我害怕的東西太多了。現在我也不知道對他是不是愛，可是我在他身邊覺得很幸福，因為不管我到哪裡，不管我走多遠，回頭的時候他總是會站在那裡，我特別安心。和夏桐在一起吧，有時候我覺得只要一個笑容就夠了，夏桐是可以帶給你的。"

　　舒宜想了想，張了張嘴想要告訴靜雲什麼，可是卻又徒勞地閉上了。

　　知道一輩子是什麼嗎？

　　不知道。

　　一輩子究竟是什麼呢，如果她不是私生女，她沒有被爸爸領回去，沒有離家出走，那麼自己又該是一番怎樣的光景呢？但是現在，她突然不再想了，她也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不再想這個問題的，一輩子就是這麼一輩子，多少個如果也沒用。她就是私生女，就是被爸爸領回去，就是離家出走，她就是長成這樣了，一輩子再也無法回頭了，而且接下來也不在她掌控中。

　　靜雲的意思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舒宜從B市回到N市，下意識地不想再在那個城市待下去，她甚至希望到一個永遠沒有人能夠找到她的地方去，就再也不用面對所有的一切。而靜雲在漁村的老家，如此偏僻，夏桐竟然找到了。雖然舒宜深知這中間靜雲起的作用，但是她寧願把這個當作一種命，她原以為再沒有人能找到她，可沒想到夏桐還是找來了，好吧，那就這樣吧。

　　靜雲知道舒宜在想什麼，她說："這樣也好，讓你死了這條心，夏桐也不算太吃虧。"

　　舒宜這一刻的認命帶了一點她自己也說不清楚的情緒，好像有一點埋怨，好像有一點悲哀，但是就是這樣了。也許她的生命裡原本就應該這樣，不管承瑾來不來，她和他根本不可能，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呢？夏桐也沒有離開太久，他只是恰好去了德國，然後承瑾就來了。其實現在看著夏桐的笑容，她仿佛覺得承瑾都是自己杜撰出來的，她根本就沒有和承瑾重逢，她的生命裡只有一個順其自然的夏桐。

　　承瑾，像是一場夢一樣，靜雲說這樣也好，讓你死了這條心。

　　其實想一想，和夏桐在一起，每天也是很開心的。自己能夠和他相處這麼多年，以後應該也不會太為難，他對她那樣好，事事以她為重，她還有什麼不甘心的呢？對她來說，嫁給夏桐是最好的歸宿，無論從哪個角度想，這都是最好的。可仍有一種淡淡的悲涼悵然，難道這一輩子真的就只能這樣了嗎？

　　她枕著菊花做的枕頭，她怎麼也清靜不下來，半夜的時候她說了一句："靜雲，我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回答她的是靜雲平緩的呼吸聲和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

　　雨天的時候舒宜的頭會痛，好像有個鑽子在鑽，一下一下。

　　還有一件事，這樣的陰雨天夏桐的腿也會痛。

　　舒宜看一眼在人群中如魚得水的夏桐，他連眉頭都不皺一下，但舒宜知道他肯定是痛的。他的那條腿，每到這樣的陰雨天就痛得不得了，可他從來不會告訴別人，只有一次，還是舒宜偷聽到了夏桐跟陸鎮的談話。

　　陸鎮："你怎麼痛成這樣？剛還能在外面跳得那麼起勁，我還當你不痛呢。"

　　"廢話，怎麼會不痛，每到下雨都好像有數不清的銀針在使勁往裡紮。不過剛才不是人多嘛，我不想讓她知道，不然她又該難受了。"至今舒宜還記得當時聽到這句話時自己心潮起伏的感覺。

　　第二天醒來，雨仍舊沒有停，在靜雲家吃過早餐，舒宜摸了摸頭，夏桐正想要問她是不是頭又痛了，舒宜卻搶先問了："夏桐，你的腿痛不痛？"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溫柔。

　　"呃？"夏桐沒反應過來。

　　沒想到舒宜的下一句就是："夏桐，我們一起回去吧。"回B市或者回N市都行，她在心裡說。

　　"啊？"夏桐更詫異了。

　　他們是第二天下午坐車離開這個漁村的。夏桐來了這兩天一直下雨，他腿不好又不肯說，舒宜這才急著帶他走。夏桐心不甘情不願地說："這麼漂亮的地方，我都還沒玩呢，就急著把我趕走啊！"

　　靜雲在一邊使勁地錘他："你就知足吧，舒宜是心疼你的腿。"

　　夏桐偷偷瞧了一眼舒宜，心裡自是樂開了花，咧開嘴朝靜雲笑，忽然想起什麼，來了一句："靜雲，說真的，陸鎮……"

　　提到這個名字，靜雲臉色就變了，夏桐也訥訥地不好繼續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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