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許我塵埃落定(51)

五十一

　　第二天早晨，靜雲還是如常起來了。她先去了公司，跟同事打了個招呼又去了醫院，但並沒有看見承瑾。

　　舒宜的燒已經退下來了，胃口大開，她一邊喝靜雲帶過來的粥一邊問："靜雲，大清早的你幹嗎戴個墨鏡？"

　　靜雲沒有說話，反而問道："舒宜，趙總和你……"

　　正在喝粥的舒宜把勺子一停，再也喝不下去了。

　　靜雲這才說："我就要結婚了。"

　　這條爆炸性的新聞把舒宜炸得愣住了，她猛地抬頭看著靜雲。

　　靜雲對她微微一笑，走到窗前說："我決定結婚了，但不是和陸鎮，"她對著窗戶停了一停，繼續說："你還記不記得我以前告訴過你，我有一個青梅竹馬的同學？他現在在一所大學裡當教授，是他們學校裡年紀最輕的教授。"

　　舒宜知道靜雲說的人，讀高中的時候就見過，但那時的靜雲一門心思地想要出人頭地。舒宜還記得，靜雲每次去拍廣告，無論在攝影棚裡呆得多晚，他總是默默守護著。不過最後靜雲還是把他罵走了，她說她受不了這種感覺，她覺得欠了他的，又無法還。她沒到達目的地的時候腳步永遠不會停，而這個人跟不上她的腳步。當時那人說了一句：靜雲，不管你要到哪裡去，我永遠在這裡等你。靜雲當時只覺得好笑，她回：不管我到哪裡去，我絕不會回來。

　　靜雲仿佛也想起這句話來，她輕輕笑了："真沒想到，是吧！所以我說人有時候還是不要把話說太滿了。"

　　仿佛不敢置信,舒宜輕輕地叫了一聲:"靜雲……？"

　　靜雲轉過身來對她安撫地一笑："呵呵，舒宜你不要擔心我，他一直對我很好。工作的這幾年我們也一直有聯繫，他知道我的所有事情，包括我和陸鎮在一起。我現在想通了，我跟陸鎮永遠不可能在一起，即使勉強那也總有一個人要犧牲。我不願意他為了我離開家裡，同樣我也不可能沒有尊嚴地跟他父母生活在一起。所以我只能離開他，只有離開他我才能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以前我總覺得要找一個能帶我上路的人，沒想到我找到了，卻跟不上他的步伐，也許這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吧。不過很慶倖，當我跟不上那人腳步的時候，還有另一個人在那裡等我。當初他說他永遠等我時，我只覺得好笑，覺得一個男人能說出這話很容易，做到這一步的人卻太少了，我和陸鎮這麼多年的感情，但……你說當男人的付出太無私，太無條件的時候，你會在他面前感到自卑，就像夏桐一樣；但是現在我卻覺得既然生命中有一個這樣的人，該好好珍惜。我很感激，舒宜，我已經決定了回家跟他結婚。"

　　靜雲的語氣非常平和冷靜，無喜無悲，好像在陳述別人的事情。可這樣的極度理智卻讓舒宜感覺到一點淡淡的淒涼絕望。

　　舒宜只能訥訥地說："靜雲，你……陸鎮他知道這事嗎？"

　　對舒宜來說這一切都太過措手不及。靜雲輕輕地微笑，眼角眉梢都是滄桑無奈："陸鎮，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能如何呢。"

　　"舒宜，很多事就是這樣的，這就是命！"靜雲抬起頭看著窗外天邊的那片雲，喃喃地說，"兩個不應該遇見的人相遇了，這就叫作命。"

　　不知道舒宜是被靜雲的話鎮住了還是若有所思，她一直沒說話。倒是靜雲笑了一笑，從窗戶前走回來，拉著舒宜的手說："舒宜，夏桐什麼時候從德國回來？"

　　"不知道。"

　　"舒宜，這些年來我們同甘共苦經過了這麼多風風雨雨，每次想起那些事都覺得像個夢一樣，都想哭。我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和陸鎮有結果，可你跟我不同，陸鎮和夏桐也不同，你不知道我做夢都想你和夏桐在一起，因為我知道他絕對不會傷害你，可是我也明白你不會答應。我一直認為是最瞭解你的人，可是現在我才覺得我錯了，我不認識趙承瑾，但是……"當下靜雲把那天晚上自己看見的事全部說了出來。

　　靜雲頓了一頓，又說："你從來沒有對我說過他，但是我知道，你不是輕易對別人動感情的人。夏桐那樣對你，你都沒有動心，這個趙承瑾我希望你對自己坦白一點。好了，我先回公司了，還有點交接手續要辦。對了還忘了告訴你，我今天上午已經辭職了。"

　　舒宜在床上靜靜地躺了半晌，末了她把手上的點滴拔了，一個人走出病房。護士以為她是要上廁所，便也沒有在意。

　　舒宜去了天臺。她從小就是這樣，心裡有事的時候，喜歡一個人獨自呆在高高的地方，似乎是一種自閉的孤獨。

　　手機明明滅滅地響了幾個來回，她始終沒有接，或許她知道是誰的電話，或許她只是在靜靜地等待那個電話熄滅。隔了許久，電話終於停了。她這才拿起手機看了看，有十八個未接來電。她剛要收起手機，電話又來了。這次她接了，剛喂了一聲，那邊就傳來了焦急匆忙的聲音："舒宜，舒宜，你在哪裡？"

　　舒宜靜靜地回復："你找我幹什麼？"

　　那邊聽見她的聲音，焦灼的語氣才有所放緩，"舒宜，你在哪兒，為什麼不接電話？"

　　他焦急的語氣讓舒宜微微動容，她換了溫和的語氣回答："我在天臺。"

　　"好，那你在那兒等我，不要走開。"說著電話便掛斷了。

　　於是舒宜靜靜地坐在那兒等。

　　舒宜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等他，她明明知道自己對他的到來將會倉促無措。她明明沒有答應要等他，卻發現自己竟然硬不起心腸離開，或許她只是想知道他到底想幹什麼，或許只是想徹底地告訴他，她已經不是當年的舒宜了，請他不要再來糾纏她。她腦海裡紛繁複雜，不斷用各種理由說服自己，可就是不敢去想真正的原因。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