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許我塵埃落定(45)

四十五

　　再過半個月他就要去美國了吧，舒宜想著，不知為何心裡竟酸酸的。

　　又是體育課。這次她也沒心思練習。眼看就要考試了，她反而變得神不守舍，和同桌對墊怎麼也找不到感覺。

　　同桌出聲提醒："舒宜，你怎麼了，用力呀，接球的位置要正確。注意方向！"

　　不提醒還好，一提醒，她一個用力，球飛出去，直直地飛過圍牆，消失在空中。

　　同桌有點兒哭笑不得，舒宜也很不好意思："對不起，我馬上出去找球，你先跟別的同學練習一下，對不起。"

　　同桌說："那你小心一點兒。"

　　學校建在市郊，圍牆外面是一大片葦子，她估摸了一下位置，球應該落入了葦叢。她鑽進葦叢認真地找，找來找去，卻沒找到。

　　忽然一個低沉如水的聲音響起："你是在找這個嗎？"

　　舒宜頭一抬，愣了一下："嗯。"

　　承瑾把球給她，慌慌張張地說："你不要誤會，我今天，我今天……我只是要出國了，來看看你，你很好，我也放心了，我馬上就走。"

　　說著他真的轉身就走。

　　身後卻傳來她遲疑的聲音："你……是和碧嵐一起出國嗎？"

　　他沒有回頭，淡淡地回答："我怎麼會和她一起出國。"

　　她在他身後便沒了聲音。

　　他等了一會，忽然自嘲地笑了笑，又說："我要去美國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國，你自己保重吧。不要再讓自己受傷了，也不要那麼半夜三更爬圍牆出去拍廣告，一個女孩子深更半夜的很危險。"

　　說了這句話，身後依舊沒有聲音，承瑾有點悲傷地補充道："我不是想管你，對不起，我……我……那，我先走了。"

　　"同學們都說你和碧嵐一起出國。"

　　承瑾提起的腳步停下來，苦笑了一下說："不是的。"又繼續朝前走。

　　走了很遠，身後一點兒動靜都沒有，轉了一個彎後，承瑾的腳步突然放得很慢，很慢。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他猛回頭，圍牆擋住了身後的路。他看不見她。只隔了一堵圍牆，他就看不見她了，他忽然覺得難以忍受，他急急地往回走。雖然他就要出國了，卻真的想知道，那天他對她說喜歡她，可她……她到底討不討厭他？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主宰了他的行動，他走得很快，沒幾步就到了那個牆角，轉過牆角就應該能看見她了，她應該還在那片葦子裡，他現在只想看到她，哪怕遠遠的一眼也已足夠。

　　然而他並沒有在蘆葦裡看見她，因為她立在牆根處望著他離開的方向發呆，連排球都不記得拿了。

　　好像是沒有預料到他會轉回來，她靜靜地立在牆根處呆呆地看著他，仿佛做錯了事被抓了現形，帶著一絲無所遁形的驚慌，一點無助，幾分單薄。

　　就是這個迷茫的表情碾碎了承瑾的心，他聲音顫抖地喚了一聲："舒宜。"

　　好像不敢置信，她瞪大眼睛看著他。薄薄的肩膀立在空氣中。

　　承瑾又叫了一聲："舒宜？"

　　舒宜渾身一震，夢囈似的輕輕地問："你怎麼又回來了？你回來幹什麼？"輕輕的聲音，像一句歎息，被風一吹，便再也找不到。

　　承瑾不答反問："你是不是不想我出國？"

　　"你出不出國關我什麼事呢？你出國吧，永遠不要再回來了。"她說著，眼睛裡卻有著不受人控制的晶瑩光芒在閃耀。仿佛是生怕他看見了，她忙用力地去眨眼睛，而承瑾看見她這個樣子，五味俱呈。

　　他伸手攬過她，讓她的頭緊緊地貼住自己的胸口，聲音裡滿是痛楚憐惜："我不出國，我再也不出國了，你不要害怕。"

　　沒想到舒宜聽了這句話，忽然哭起來，小小的手終於緊緊地攀在承瑾的胳膊上，越哭越厲害，聲堵氣噎。

　　承瑾抱著她，不知如何安慰才好，只好再三地說："我不出國了。你如果不想我出國，那我就不出國，或者我帶你一起出國，我去賺錢，不用我們趙家一分錢，好不好？"

　　其實這些年來，有很多事實可以讓舒宜哭，但她從未掉淚，可今天她只是拼命地抽泣著。

　　不知道哭了多久，承瑾伸手用大拇指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拂淚珠，她懵懂地抬頭。

　　四目相對，空氣裡一片安靜。一刹那，仿佛滄海桑田，整個世界都消失不見，大地只剩下他們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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