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許我塵埃落定(35)

三十五

　　這天她正坐在露臺上看遠方的雲彩，碧嵐忽然從門裡走出來，舒宜見是她忙站起來準備回屋，可是剛走到樓梯口碧嵐忽然從後面拉住她："你為什麼一看見我就躲，你是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

　　舒宜說："我沒有，你放開我，我要下去！"

　　碧嵐不依不饒："那你為什麼一看見我就躲得遠遠的，我會吃了你嗎？"

　　舒宜不說話。

　　碧嵐一腔怨氣沒地方發，忽然使勁地掄起手腕要給舒宜一個狠狠的耳光，從來不回避不反抗的舒宜忽然身子一扭頭一閃，險險地避開了這一巴掌。可她沒料到的是碧嵐用力過猛，這一掌落空收勢不住，人骨碌碌地就滾下了樓梯。舒宜嚇得臉都白了。

　　她三步並作兩部跌跌撞撞走下去，連腳被扭了一下都沒在意，剛一走下去便被孫美惠噴火的目光釘在原處。孫美惠剛巧從房間裡走出來看到這一幕，恨得眼睛能刮掉舒宜一層皮。

　　碧嵐痛得躺在地上起不來，可仍沒忘記誣陷舒宜，她淚水漣漣地叫著："媽，她……她把我推下來的，是她！"

　　舒宜明明是好心要下來看看她，反遭她污蔑，她停在那兒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幹什麼。

　　孫美惠沒多少時間去理會舒宜，她抱住女兒著急地問："寶貝，哪裡痛，我送你上醫院，你忍著點兒。"

　　到了醫院發現碧嵐也沒受多大的傷，只是手臂被撞得脫了臼，反而是舒宜的腳踝高高地腫起來，這當然只有舒宜一個人知道。孫美惠少不了在韓肅明面前添油加醋一番。這一年多來，韓肅明不斷地被降職，孫美惠算命回來說那先生說韓家這一年迎來了一個大災星，這自然暗指舒宜。舒宜又不會不討好人，孫美惠每每中傷陷害她亦不出面否認解釋，韓肅明心裡倒真定了舒宜的罪。這回一聽她把姐姐從樓梯上推下來，氣得眼睛都紅了，一腳踢開了舒宜的房門。

　　"砰"的一聲巨響，舒宜回過神來，看見韓肅明包公一樣的臉，不由自主地縮了一下。這樣的動作到了韓肅明眼裡就變成了畏罪害怕。他大聲訓問："姐姐是你推下來的？"

　　舒宜本想說不是，可看著韓肅明一張兇神惡煞的臉，嚇得不敢說話。

　　韓肅明更是火氣大，他自把她帶回來已經受了不少的風言風語，孫美惠又時常吹枕頭風，好端端的舒宜硬是變成了一個乖戾、狠毒、陰險的女孩，韓肅明又逼近一步喝問道："你為什麼要推姐姐下去？"

　　舒宜知道她的話向來不會有人信，索性緊緊地抿著唇，瞪著一雙大眼睛。

　　韓肅明這才發現舒宜那雙眼睛確實令人憎惡，他咬著牙，擠出一句話來："我真想不到我會生出你這麼一個惡毒的東西來，你難道連一點兒姐妹之情都沒有嗎？"

　　舒宜這時候卻說話了："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麼要生我出來！"

　　這一句話無疑是揭了韓肅明的瘡疤，他想起自己當年那些不負責任的事來又羞又惱，走過去對著舒宜劈頭蓋臉就是一個耳光說："那我今天就打死你！"

　　舒宜被打得頭偏向一邊，當下右臉頰高高腫起，嘴唇也破了，唇邊流下一絲血跡。韓肅明看著她這樣子心中微微懊惱，可又下不來檯面，憤憤地拂袖而去。

　　舒宜舔舔嘴唇，死死地盯著房門，站在角落裡一動不動。不知過了多久，那扇門又打開了。

　　舒宜瞪著那個惡魔。

　　"你幹嗎瞪著我，哼，不要臉的賤人，連我爸爸都討厭你，你還賴在我們家，有本事你滾啊，這裡是韓家。"仿佛是害怕舒宜那雙眼睛，碧嵐說完就"砰"地關上了舒宜的房門。

　　半夜時分，舒宜從櫃子裡翻出一年前來韓家時穿的衣服，以及媽媽留給她的舊物毫不留戀地離開了韓家。她沿著濱海路走了整整一夜，外加一白天才走到鄰近的一座小鎮上，集市上有一位賣烤地瓜的老爺爺，又累又餓的舒宜直瞪瞪地看著那個老爺爺，看了好久，一動不動。

　　老爺爺也是從村裡出來的，一看舒宜這樣子，心裡有了八分的底，便走上前對她說："是不是餓了，要不要吃烤地瓜？"

　　舒宜馬上轉身，頭搖得撥浪鼓似的一連聲地說："不要，不要！"她從韓家出走，本來就是因了碧嵐的那句"韓家"，怎麼還可能拿韓家的錢出來。她身上一分錢都沒有，連那身衣服都是一年多前媽媽給她做的，如今穿在身上有種說不出的滑稽，褲子太短了，高高地露出一截小腿；衣服也太短了，露出一截手臂，外加一臉的疲憊與悽惶，怎麼看都像是窮苦人家的孩子。

　　舒宜雖然把頭偏過去了，但是沒有力氣再走開，蹲在牆角休息。心地善良的老爺爺從爐子裡夾出三隻烤得最好的地瓜用紙包著遞給她："諾，小姑娘，爺爺這一個烤地瓜算不得什麼，你若是餓了，就快吃吧，不要錢。"

　　舒宜抬起頭看著老人，那一臉皺紋綻開的卻是滿滿的慈祥和藹，老爺爺也有一個舒宜這麼大的孫女，怎麼會不瞭解她心中所想，"拿著！"

　　舒宜不怕了，伸手接過了地瓜，剛吃了不到一口，忽然看見遠處韓肅明正東張西望，趕忙縮到攤子後面，慢慢地悄悄地移開腳步。

　　等到韓肅明尋到烤地瓜攤子附近時，舒宜早已不見了蹤影。老爺爺一聽韓肅明的形容，馬上明白過來，連連點頭說："在在，我剛才還看見她。"頭一低，舒宜早就不見了，他"咦"了一聲說："剛剛那小女娃娃還在呀，怎麼一轉眼就不見了。"

　　韓肅明明白肯定是舒宜看見了他，忙塞了十元給老人："老人家，剛才真是謝謝你，這錢就算烤地瓜的錢。"

　　老人哪裡肯收，推推搡搡了一陣，韓肅明因想舒宜不會走遠，又急著去找她，這才收回了錢向老人鞠躬說："真是謝謝你，那我先去追我女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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