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許我塵埃落定(9)

九

　　接下來的幾天，公司裡的人都很忙，大概都在準備海天集團的事。海天集團是一塊肥肉，拿下這個項目的提成是十分可觀的，幾個銷售都摩拳擦掌，想要跟丁總監爭取這個項目。但一向將賺錢當成人生第一目標的舒宜卻特意避開了這個項目，每日在公司報個到便出去見各種各樣的客戶。

　　舒宜感冒更嚴重了，也不知道那些藥到底吃是沒吃。靜雲每天起床的時候她早就已經出門，等到晚上睡覺的時候她才回來，靜雲一瞬間好似回到剛畢業的那兩年，舒宜就是這樣拼命的。直覺告訴靜雲，舒宜肯定出了什麼事。然而舒宜從不喜歡別人過問自己的事，因此靜雲也不好主動開口，只是更擔心她的身體了。

　　這天晚上靜雲打算等舒宜回來後，好好跟她談一談。深夜她還沒回來，靜雲只好煮了一壺咖啡到陽臺上去接著等。深夜時分，空蕩蕩的老街被燈光一照，顯得更加冷寂，靜雲慢慢地喝著咖啡，這是舒宜最喜歡的黑咖啡。

　　冬天的風冷，靜雲被吹得打了個寒戰，剛準備回室內，一轉身，卻猛地愣住了。

　　不遠處的街道口靜靜地停著一輛黑色的車子，舒宜正低著頭慢慢地走過來。走到車旁的時候，車裡忽然下來一個人把她攔住了。

　　靜雲以為舒宜碰上了壞人，嚇得差點把咖啡灑出來。正在緊張的時候她看清了那個人居然是趙承瑾。

　　舒宜似乎很煩躁，不停地掙扎著想甩開那人的手，但是顯然不能如願，她一甩開他馬上又拉住。不知道趙承瑾說了一句什麼話，舒宜緊張地往自己的視窗望了一眼。靜雲下意識地蹲到一個花盆後，等她反應過來才想起自己沒開燈，陽臺上黑黢黢的，舒宜根本看不到她，於是她又重新站起來。

　　透過淡淡的月光她看見舒宜好像和趙承瑾在爭執著。因為相隔太遠，聽不到聲音，表情也看不見，但是隱隱能看出爭執的動作很激烈，這讓靜雲的心猛地揪緊了，舒宜性子冷淡，從未見她與人有過這樣激烈的爭執。

　　舒宜不停地後退，趙承瑾卻不放手，她退幾步，他就跟上幾步，大概是怕傷了她，所以動作看起來還是有所保留，但舒宜想擺脫他也不是那麼容易。舒宜仿佛煩了，張口對著趙承瑾的手腕狠狠咬下去，靜雲心一跳，但是趙承瑾卻一動不動讓她咬著，舒宜也不放開，過了一會兒趙承瑾才輕輕地抱住了舒宜的腰。

　　這個時候舒宜卻不吵不鬧，任由他抱著。舒宜是背對著靜雲的，趙承瑾的神情靜雲也看不清楚，只是覺得有一種淡淡的心痛和惆悵在裡面。舒宜和夏桐曖昧了這麼些年，不是沒有過爭執和擁抱，但是卻沒有趙承瑾和舒宜此刻這一個擁抱讓靜雲覺得強烈。靜雲本能地覺得，趙承瑾和舒宜肯定有故事，只是她跟舒宜有快十年的交情了，卻從沒聽說過趙承瑾。他到底跟舒宜有什麼關係？

　　舒宜最後還是跟著趙承瑾上了車，在黑暗中趙承瑾的車子絕塵而去，靜雲陷入了沉思。

　　靜雲這幾年一直伴著舒宜走過來，有時候她覺得自己很瞭解舒宜。舒宜是堅強的，工作頭兩年，有客戶的刁難，辦公室裡同事的傾軋，激烈的競爭，但再苦再累難，她從不抱怨，總是咬牙忍著。但靜雲又覺得自己不瞭解舒宜，她覺得舒宜像是一個謎，她不知道她小時候到底有過什麼樣的命運和際遇，造成了她這樣孤僻隱忍的性格，平時就像一塊冰，封凍住自己的感情，也從不肯接受別人的感情。這幾年舒宜身邊不乏追求者，但再死纏爛打她也視而不見。客戶追求不果，因愛生恨故意刁難，她一聲不響地承受下來，甚至連守候在她身邊這麼多年的夏桐，她也一直保持著安全距離。但，到底是什麼讓初見幾次的趙承瑾輕易地挑起了她的反常？

　　正想到這裡，忽然下起雨來，冰冷的雨絲飄進陽臺，靜雲鼻端一陣清冷，她才反應過來自己手腳都蹲得冰冷，於是趕緊進屋。

　　等到樓下再度傳來汽車聲的時候，靜雲才又回到陽臺，果然是趙承瑾的車，卻不知為何車沒有停到樓下，而是遠遠地停在了路邊的法國梧桐下。

　　舒宜打開車門下來，趙承瑾幫她撐開雨傘，好像又有一番爭執。舒宜故意加快腳步，而趙承瑾又快步追了上來，這樣走了幾步兩人都淋了雨，最後趙承瑾把傘往舒宜手裡一塞，頭也不回地沖進了雨裡。舒宜停了一會，很快又打著傘朝居民樓走來，靜雲忙鎖好陽臺的門，悄悄回到自己的臥室。

　　舒宜進來的時候靜雲假裝半夜起來喝水，她打著呵欠對舒宜說："你怎麼才回來，客戶難道也半夜三更的不用睡覺？"

　　"今天和幾個朋友去酒吧坐了坐。"舒宜頭髮上滴著水，神色不自然地避開了靜雲的目光。

　　看來她還不想告訴自己，靜雲也不揭穿："你不是有傘麼，身上怎麼還淋得這麼濕，快去洗個澡，不然感冒又該加重了。"

　　舒宜咳嗽兩聲說好，將滴水的傘收好，然後夢遊一樣進了衛生間，靜雲說："你怎麼連衣服也不拿，對了，你手上那是什麼？"

　　方才雨太大隔得也遠，靜雲沒看見舒宜手上居然還提著一個塑膠袋。她接過來發現裡面是一些藥還有醫院的病歷本，於是問道："舒宜，你剛才去了醫院？"

　　"啊？沒有啊。噢，是的。"舒宜自己都不知道回答了些什麼。

　　"你今天晚上怎麼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快去洗澡啊，不然明天就得轉成肺炎。"靜雲推搡著舒宜進了衛生間"你先進去，我幫你找衣服，別著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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