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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葉奕雄伸出大拇指說:真有你的,宗平!

  葉奕雄離開賓館就準備去找李璐,他按趙宗平提供的電話號碼一下子就跟李璐聯繫上了。打完電話,葉奕雄突然想:趙宗平留學歸來安排到這樣的崗位,說不定就是李璐暗中幫忙。又想:自己當初為什麼沒跟李璐有點瓜葛呢,如果跟李璐有點私密,今天怎麼也會沾點光吧。再者,對一個男人來說擁有的女人越多越好。這個世界,男人的成功往往靠女人的幫助。

  B

  城市建設規劃研討會結束了,趙宗平主動給我打了個電話,對這次會議報導相當滿意,卻隻字未提八角樓的事,我想可能葉奕雄已經去他那裡做過什麼手腳了吧,反正媒體已經報導過了,八角樓的人證是誰也推翻不了的,眼下對我來說最急於完成的就是對李曼姝的詳實採訪,關於李曼姝二戰期間在八角樓所受的遭遇,我準備寫一部長篇報告文學,為了這部長篇報告文學的完成,我必須穩住李曼姝,讓她別急於離開這座城市。

  李曼姝不肯,到了我的家中,她就想念自己的家,想念她在韓國的親人們,她跟我說:金家銀家,不如自己的破家。

  我十分理解李曼姝的心情,於是我就在家裡給她韓國的親人打電話,想不到他的家裡人都會中文,這樣交流起來就方便多了,我說李曼姝不僅屬於韓國,也屬於中國,特別是現在,她在中國的停留將有重大的歷史意義,然後我就把李曼姝指認八角樓慰安館的事情跟她的家裡人講了,李曼姝的家裡人說現在他們特別理解母親,在她風燭殘年的時候,能回到故鄉將二戰期間所受的委屈吐出來,也算生而無憾了。

  打過電話,我又向李曼姝保證她的手包一定會物歸原主,只是需要時間。

  李曼姝相信了我的真誠,這夜又跟我講起二戰期間她在八角樓的腥風血雨。

  ……

  荷美想拉起一支藝伎隊伍,她看中了葉玉兒。

  自從見過吉野,葉玉兒便處在一種驚竦的狀態,那件紅色的旗袍已經被吉野撕得無法再穿了。這是哈哥用手縫製的旗袍,是她十六歲生日時哈哥獻給她的禮物,面對撕碎的旗袍,葉玉兒眼睛裡的淚水再也憋不住了,她無聲地哭著,淚水在臉上像老哈河一樣奔流。

  這時,荷美推開了門。

  荷美冷冷地看了一眼葉玉兒說:在這八角樓,你是最幸運的女人,吉野沒有讓你下地獄,你哭什麼?

  葉玉兒不吭聲,眼淚在臉上奔湧得更凶了。

  荷美看著床上撕碎的旗袍,冷笑道:碎了好,碎了正好穿我們大日本的和服。你們支那人的旗袍有什麼好穿的,上邊鎖得那麼緊,下邊又放得那麼開,人就像一隻酒瓶一樣,哪裡比得上我們的和服啊?!

  葉玉兒這才發現荷美手裡抱著的和服,她不知道荷美抱著和服來見她的目的,心裡便七上八下起來。

  荷美得意又自炫地說:我們大日本的和服是一種尊貴又榮耀的象徵,女人穿上和服以後,頎長的脖頸就顯出來了,你知道女人什麼地方最性感嗎?脖頸最性感,脖頸在人身體的外邊,就像人身體的方向燈,人可以隨意地靠脖頸調整自己的方位,男人可以通過脖頸想像女人的身體,女人的脖頸又可以為男人製造美妙的幻想。哪像你們的旗袍,衩子開得那麼大,連屁股都露出來了,還有白光光的大腿,你們支那女人穿上這樣的衣服,能不讓男人動粗嗎?說白了,旗袍就是為了男人的欲望準備的,它使男人不用幻想就可以直奔性的主題。你們支那人啊,是個缺少幻想的民族,所以你們必然要穿露出大腿的旗袍。

  你說得不對!葉玉兒大聲對荷美頂撞起來:旗袍是滿人的服裝,具有中國女人的風情,紅旗袍就是紅高梁,綠旗袍就是綠松樹,黃旗袍就是黃土地,還有旗袍的扣子,那是天上的星星,我在中國的土地上穿旗袍猶如披星戴月,我簇擁著豐收的莊稼,腳踏著堅實寬闊的土地,我因此而美麗富饒。你就是把它說成狗屎,我也熱愛。而和服是你們日本人的服裝,你說得天花亂墜,我也不可能穿它,我不是日本人,我是中國滿族人。

  哈哈……哈哈……荷美髮出一陣恐懼的笑聲,笑過後,荷美看著葉玉兒陰陽怪氣地說:你們滿族人不就是日本人幫助建立的滿州國嗎?你們支那人想建立自己的政府都沒有能力,要靠大日本皇軍去幫助,滿族是你們的恥辱,你卻把恥辱當榮耀,真是不可思議呀。

  滿族的恥辱是外敵帶給我們的,先是八國聯軍對我們美麗的國土進行掠奪,現在你們日本人又覺得掠奪得不夠本,再次對我們的國家進行侵略,我們這片國土上的人,不管是滿族人還是漢族人還有其他民族的人,都是熱愛和平的人。小的時候,我在學堂裡念書,教書先生讓我熟讀中國地圖,我熟悉地圖上的每一寸土地。我們的地圖就像一隻體態豐滿的雄雞,在地球的東方屹立。葉玉兒擦乾眼淚,昂起頭看窗外。

  荷美又冷笑了一聲,湊近葉玉兒說:八角樓早已知道了你的身份,越是知道你從前的身份,越是讓人感到支那人的恥辱,連一個皇族的格格都為我們大日本皇軍當慰安婦,這對我們大日本皇軍來說是多麼的榮光啊!好了,我不跟你爭了,現在把你的旗袍脫下來,換上我們大和民族的和服,我先要教會你怎麼穿和服,然後再教會你跳日本舞,要知道這八角樓裡只有你一個支那女人有此殊榮,這是吉野特別交待的。

  葉玉兒突然轉過身,定定地看荷美道:要是我不穿呢?

  荷美臉上的肌肉古怪地抽動了一下說:在這八角樓,上有閣樓,下有地獄,中間有戰場歸來的日本皇軍,你選擇什麼就有什麼。

  要是我什麼都不選擇呢?葉玉兒表情傲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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