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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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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心情蕭條,他就會在閣樓上躺一天,看著白雲慢慢地從天窗飄過去,或一隻鳥拍著空寂的翅膀飛過去,一聲不響地看一天。 見他這樣,陳安娜也心疼,往他口袋裡塞錢,讓他覺得悶得慌就出去找朋友喝酒放鬆一下。馬躍就說不去,沒意思。 陳安娜就內疚,然後懺悔不該在馬躍剛回來那會兒對他那麼狠,懺悔自己不該到處吹馬躍會混得多好,結果她吹出去的這些牛,都變成了一堵無形的牆,把馬躍給圈在了家裡。 馬躍安慰她說不怪她,都怪自己。 陳安娜就睜好大的眼睛問怪他自己什麼? 馬躍就不說了。 夜裡,陳安娜和馬光明:「說馬躍會不會抑鬱了呀?」馬光明就呸了一口,「你才抑鬱了呢。」陳安娜就哭,「我當然抑鬱了,可我看兒子這樣我就顧不上自己抑鬱了。」然後問馬光明怎麼辦。 馬光明說還能怎麼辦,找份工作就好了。 可一份能入了馬躍又入了陳安娜眼的工作太難找了,馬光明說:「實在不行還是讓馬躍去我哥那兒吧。」陳安娜搖頭說不行,以前不讓他去,現在又讓他去了,馬躍怎麼想?還不得覺得自己是個找不到工作的廢物,實在沒地方去了,只好往馬光遠的酒店塞。說著,歪著頭看馬光明,「別不服氣,對咱家來說,你哥的酒店就是垃圾回收站,把你收了去了,我不能讓他把馬躍也當廢物收了去。」 馬光明在心裡悄悄罵了句去你媽的廢物,沒好氣地說:「都是你幹的好事,當初要不是你攔著,讓馬躍去了我哥那兒,去也就去了,還有現在的這些解決不了的爛扯?」 「都是我的錯,就你厲害!」陳安娜生氣地喊了一嗓子,「從明天開始,我挨個給學生打電話,不信我的學生裡就沒個出息的。」 「行了吧,要是別的學校的老師這麼吹兩句我還信,可就你那學校,還是別打譜了,給你們學校省倆電話費吧。」 「馬光明,就你?!你有什麼資格瞧不起我們學校!?」陳安娜生氣地說。 「成,是我自不量力,沒資格瞧不起你們學校,可你也不想想,就你那破學校? 烹飪學校!你們學校的學生,全得上飯店後廚找去!他們能給咱馬躍找個啥工作?配菜的還是跑堂的?」說著說著,馬光明自己也樂了,拿胳膊肘拐拐陳安娜,「如果你學生菜做得好點,再要脅要脅老闆,說不準能給咱馬躍弄個飯店大堂經理幹幹。」 「馬光明,你給我閉上你的臭嘴!」 馬光明說了聲好,一翻身就睡了。 §第七章 那些風生水起的日子 第1節 這年秋天,馬躍像只悲情的螞蚱,滿大街蹦來蹦去,只為找一份合適的工作。 郝樂意的肚子都已經能看出來了,還有陳安娜的眼神,都讓他不敢抬眼看了。尤其是陳安娜偷偷往他口袋裡塞錢的動作,好像一記又一記的耳光,無聲地抽在心上。他不要,可陳安娜說,郝樂意懷著孩子呢,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女人還要養家糊口,會焦慮的,對孩子不好,讓馬躍沒錢了跟她要,別跟郝樂意開口。 可從來都不用馬躍張口要,估計他花差不多了,陳安娜就往他口袋裡塞,邊塞邊囑咐他,從外面回來的時候記得捎好吃的好玩的給郝樂意。馬躍既羞愧又感動,因為沒想到陳安娜會對郝樂意這麼好,就問她是不是終於發現郝樂意是個不錯的兒媳婦了?陳安娜翻他一白眼說:「她不錯?比她更不錯的多了去了。」然後才小聲說,她這麼做是不想讓郝樂意瞧不起馬躍。 馬躍吃驚地看著陳安娜說:「媽,我們孩子都快有了,您覺得這樣合適嗎?」 陳安娜沒說話。 肚子已經微微隆起的郝樂意還是很滿足的,這感覺就好像自己是片漂流了很久的葉子,終於順水漂流進了寧靜的港灣,在每一個夜晚,她可以安然地閉上眼睛,聆聽到祥和與幸福的聯手召喚。 對馬躍的工作,陳安娜一直沒放棄努力,但她的努力,卻像蜘蛛網上的蚊子一樣,全變成了徒勞的掙扎。 後來,馬躍在街上遇到了一位大學同學,他這位昔日看上去像被後媽虐待大的同學,現如今揚眉吐氣,衣著光鮮,還開一輛進口中檔車。馬躍知道這同學的家庭背景,很普通的人家,普通到你跟他說一些名牌的時候,他都一臉恍惚。 現在怎麼就混這麼好了呢? 馬躍決定請他吃飯取取經,抬眼四望,發現不遠處有家烤鴨店,說這兒怎麼樣? 同學笑了笑,把他拉上車,直接去了東部,直接無國籍料理。人家讓馬躍連掏錢包的機會都沒有,因為人家是這裡的會員。 看著鮮豔的刺身、足足二十多釐米長的烤蝦,馬躍的心,就劈裡啪啦地暴汗水,想起去英國之前,同學們搞了個告別聚會。當時,就是這位同學,坐在角落裡默默地抽煙,又默默地喝酒,默默地喝醉,然後,他們找不到他了,據說聚會散場後他又去買了一瓶酒,在馬路邊默默地喝了一夜,流了一夜的淚,去英國的交流生裡本來有他的,可家裡沒錢,他只能放棄。 可現在,就是當年那個掏不起錢去英國做交流生的同學,居然這樣輕巧而體面地剝奪了他請客的機會。這種感覺,就像他騎著毛驢揚揚自得地走在街上,看見了老同學,他拍了兩下驢屁股,本來想炫耀一下自己還是有驢一族,結果人家往前跑了兩步,他本想嘲笑人家跑得像鴨子一樣笨拙難看呢,人家用笨拙難看的姿勢鑽進了前面的一輛寶馬車,然後打開車窗,告訴他:哥們,把你的驢拴樹上吧,咱開車快。 他無地自容。 一桌精緻的料理,馬躍吃得味同嚼蠟,看得出他同學很忙,一頓飯的空,接了十幾個電話,其中一個是女朋友逼婚的,他掛掉電話,說女人其實就是蒼蠅,只要你身上有了銅臭,她們就會嗡嗡地往上撲。 他這說法讓馬躍很反感,就想起了陳安娜說她瞧不起的暴發戶,大約就是這同學的嘴臉,剛有倆錢,就以為自己是世界的主宰了,對一切都缺乏敬畏和欣賞,只剩了享用完畢的鄙夷。一個沒有情懷的人,怎麼能讓人瞧得起? 所以,馬躍自信地笑了一下,想起了在書上看到的一句話:沒有情懷的人是最貧窮的,哪怕他腰纏萬貫都是一個窮得只剩下了一具肉體的窮鬼。 有了精神世界的優越感,馬躍就自在多了,在同學不斷地接電話的空當裡,還是聊了很多,同學說他在一家期貨公司做操盤手,也就是職業經紀人。然後他撚了一下拇指和食指說:「只要你手頭有資金操作,不管進出,你都有銀子賺。」說著,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記得吧,以前你們說啥名牌我都像蠢豬似的一臉茫然,因為我不知道,可自從做了期貨,你們說那些牌子,在我衣櫥裡掛了一掛一排的。」 期貨這個行業,馬躍是知道的,可不知道它能這麼賺錢,就問期貨好做嗎?同學說只要你有靈性,上半年包你上手下半年包你賺錢,說著又拍自己胸口說:「我就是例子。」 於是,有他這位同學領路,馬躍打算進軍期貨業了,只是他沒有期貨從業許可證,現在能做的,只能是見習並開發市場,實質性的操作要等他拿下從業許可來才可以。 同學說可以先把資金拉進來由他操作著,馬躍說不確定能不能找到資金,先試試看。同學仿佛看穿了他的把戲似的,含而不露地笑了一會兒,拍了拍他的肩說,希望他好好幹,將來和他一起,成為期貨界「哼哈二將」。 期貨公司的門檻不高,所以馬躍進得很順利,但也知道這行業淘汰率很高,哪怕是拿到了從業許可,只要沒客戶委託操作,照樣被淘汰掉。因為像他這種見習經紀人,如果沒有客戶,只能拿一千多塊錢的基本月薪,去掉了交通費和午飯費,根本就剩不下錢,人做事總不至於是為了掙一頓少魚沒肉的可憐午飯,而是為了滿足更多的美好心願。所以,很多見習經紀人做一段時間,一旦感覺挖掘客戶能力不行,也就離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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