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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郝樂意不想順著她話茬繼續這個話題,因為她既不希望馬騰飛和餘西離婚,也說服不了田桂花接受一個非血緣關係的孫子。正想琢磨個藉口離開呢,田桂花卻一把抓住她的手,讓他們沒事的時候多和馬騰飛兩口子接觸接觸,也勸勸餘西,騰飛是個大男人,她不能把他當囚犯看著啊。回家晚了,沒接她電話,這就毀了,她能哭背過氣去,給她根足夠長的杆子,她能把天戳個窟窿,我還想著她不能生不要緊,讓別人給生個也行啊,可照她這個吃醋法……別說讓別人給你騰飛哥生孩子了,能讓他好胳膊好腿地活到老就不錯了。

  余西對馬騰飛的追蹤,馬躍見識過,為這還開過餘西的玩笑,讓她乾脆搞一無線追蹤設備,裝馬騰飛身上得了。原本是個玩笑,沒承想餘西當了真,跑到電子資訊城買了個衛星GPS定位器,讓馬騰飛隨身攜帶。馬騰飛不幹,兩人吵起來了,餘西從茶几上抄起水果刀就頂在了自己左胸口,馬騰飛當即腿就軟了,連承諾帶作揖的就把定位器放在了包裡。當時,馬躍也覺得餘西過分了,就當面說了。餘西理直氣壯地說因為我愛他!馬躍說愛也不能把我哥愛成囚犯啊。餘西說我愛他愛到覺得除了他這世界上就沒男人了,只要他一離開我的視線,我就覺得危險鋪天蓋地,兇猛得跟滔滔洪水似的。看到餘西像只唯恐被搶了盤中魚的貓一樣機警而憤怒,馬躍和馬騰飛只剩了苦笑的份兒。餘西繼續氣哼哼地說,說馬騰飛作為藝術理論講師,要經常參加文藝活動,文藝活動是啥?就是出軌的溫床!她不是不讓馬騰飛參加,但必須帶著她,她長得不醜,又不得瑟著給他丟人現眼,他憑啥不帶?心裡有鬼吧!

  儘管馬騰飛儘量遵守餘西給制定的婚姻規章制度,饑荒還是沒少造,因為他開會、上課不方便接電話,或沒及時回她的短信,或下班路上會堵上一兩個小時的車……所有不能自證清白的時間段,他都有犯罪嫌疑。就因為他有愛情犯罪嫌疑,餘西吃過安眠藥,還開過煤氣,去大鬧過學校,還打過不止一個女學生,總之,馬騰飛狼狽透了,都幾乎要跪下來哀求餘西了,他真的沒她想像的那麼有魅力……可餘西不信,因為在每一個妻子的眼裡,她們的丈夫都是天底下最有魅力的異性,否則她們怎麼不去懷疑別人不去盯緊別人?在餘西這裡,這一理論得到了空前的發展壯大。

  以前,馬躍和郝樂意說過餘西,覺得她折騰馬騰飛這個折騰法,有心理變態的嫌疑,郝樂意卻覺得他在轉述的過程中,肯定有誇張的成分。人就是這樣,同一件事,轉述的人心態不同,站的立場不同,就會有不同的語氣和看法。所以,對馬躍說起餘西就為馬騰飛憤憤不平很不以為然,郝樂意以為出於男人之間相互袒護的本能。直到知道余西不能生孩子,她才突然相信馬躍所說不是誇張,卻也沒因為這而憎惡餘西,反倒覺得餘西可憐,她這麼瘋狂地折騰馬騰飛,無非是因為自卑,沒有安全感。因為她知道自己身為人妻的缺口在哪裡,這缺口又是婆家人最在意的,如果馬騰飛家不是這麼有錢,餘西也不會這麼緊張。

  人對財富的佔有欲,是天生的,誰都不願意打拼了一輩子的家業,後繼無人。這也是歷史上總有皇帝會重用宦官的原因所在,因為宦官沒生育能力,沒後代可傳承,他們也就不會對皇帝的江山起野心。現在余西的問題是,馬騰飛的父母把江山打下來了,本想世代傳下去,可他們的兒子娶回來的餘西給了他們迎頭一棍:捧在手裡的江山,無人可傳。在餘西這裡的危機是:她知道這一捧著江山無人承接的局面是可以改變的,那就是她和馬騰飛離婚,這也是馬騰飛父母的想法,至於馬騰飛有沒有這想法,她不敢確定。她能做的,就是不讓他有產生這想法的機會。

  郝樂意理解餘西,甚至能體諒到她做一隻撒潑醋罐子背後的愛與怕,可她不會知道,這些愛與怕,一旦把握不好使用的度,就會出婁子。譬如現在,餘西已給自己找了巨多的麻煩,雖然馬騰飛看上去對她又愛又怕到了言聽計從的程度,可這只是表面現象,內裡的火山,一直沒有停下醞釀。田桂花一提餘西臉就變成苦瓜,郝樂意隱隱感覺得到,餘西的好日子不多了……

  田桂花絮叨著餘西所謂的不是。其實,餘西除了因害怕失去馬騰飛而過分緊張之外,還真挑不出其他毛病。郝樂意不想違心地應聲附和田桂花,遂撒謊約了人,這坐下來一聊,就把時間忘了,田桂花這才收住話簍子,送兩人出門。

  回家路上,郝樂意跟馬躍說,想約餘西出來坐坐。馬躍一下子警覺了,「幹嗎?」

  「想勸勸她,別對騰飛哥那樣了,要不然,她早晚得把婚姻折騰散了架。」

  「樂意……親愛的,你是我親愛的郝樂意,這禍咱闖不起,如果你這麼勸餘西了,她肯定會刨根問底,你為什麼會跟她說這個?是不是聽到什麼了?為了她們婆媳和睦,你不能把伯母賣了吧?你要隨便搪塞,有造謠嫌疑吧?你什麼都不說,成,咱騰飛哥就倒了八輩子黴了……你能想像到的和你想像不到的倒楣折騰法,咱騰飛哥都有幸能嘗到……」馬躍緊張得幾乎要作揖打拱了,「親愛的,安生日子來得不容易,你就讓大家多過兩天吧。」

  「那……你覺得騰飛哥還愛不愛她?」

  馬躍乾脆地說:「愛。」

  郝樂意松了口氣,倒有些羡慕餘西了,說她早就應該想到,餘西她這麼折騰,馬騰飛都不惱,足以說明很愛她。

  馬躍不以為然地笑了一下說,我哥敢不愛嗎?有一次他們一起吃飯,吃著吃著,餘西在飯桌上問馬騰飛愛不愛她,因為當時五六個人一起,馬騰飛不想當眾表演肉麻,就說回家說。誰知,餘西拿起餐刀就要往脖子上割,把人家餐廳經理給嚇得,忙好話說盡地往外送,錢都不要了。

  郝樂意說,怎麼跟《過把癮》裡的杜梅似的。馬躍說,比杜梅還狠,照她這折騰法,馬騰飛的未來,就兩種可能:要麼被她折騰殘了,要麼被她折騰跑了。

  第2節

  回家後,郝樂意讓馬躍幫她戴上項鍊,站在鏡子前照了一會兒,漂亮歸漂亮,可從小沒戴首飾的習慣,總覺得彆扭,讓馬躍幫她摘下來。馬躍說:「既然漂亮就不要摘了,正好讓咱媽看看。」郝樂意擔心地說:「咱媽會不會不高興啊。」

  馬躍就樂,說如果這是串真鉑金真祖母綠項鍊,陳安娜不僅會生氣,還會以為田桂花送這項鍊的目的是故意讓她這窮婆婆難堪,一氣之下逼著郝樂意把項鍊還回去的可能也是有的,但因為是假的仿貨,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可馬躍還是錯了,因為進門的陳安娜一打眼就看見了晶瑩璀璨在郝樂意脖子上的項鍊,不僅一眼就看出了那是條真貨,還徑直猜到了送項鍊的人是田桂花,沒等馬躍和郝樂意開口,她就直接說:「田桂花送的?」

  馬躍一愣,沖陳安娜豎大拇指,「媽,您真神了,猜的?」

  陳安娜冷著臉說:「不用猜也知道,出手就是鉑金祖母綠項鍊的,除了田桂花沒別人。」

  馬躍嘿嘿地樂,「來源您猜對了,可貨色您還真看走眼了,是假的。」

  「誰告訴你是假的?」

  郝樂意臉色一緊,就明白田桂花善意地說了假話,因為怕說是真的她不要。慌忙讓馬躍給摘下來,說她不知道這是真的。

  馬躍也明白了。

  看兩人反應,陳安娜知道他們被田桂花忽悠了,不由得心酸。因為知道田桂花是善意的,可這善意,對她來說,是一記無聲卻疼在心上的耳光。郝樂意看出了她內心的寥落,小聲抱歉說:「媽,我以為這不是真的。」

  陳安娜擺了擺手,示意她別說了。

  「如果是真的就太貴重了,要不……我還回去吧,等吃完飯我們就給送回去。」

  說著,郝樂意看看馬躍。

  馬躍有點為難,而且不僅他,陳安娜也知道,這條項鍊對他們家來說貴重了點,可對於田桂花來說,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的小事,如果他們把項鍊送回去,會駁田桂花的面子。所以,郝樂意看他,他就看陳安娜。

  陳安娜酸楚地歎了口氣說:「算了,也是她的一番苦心,你就戴著吧。」

  馬躍長長地籲了口氣,可郝樂意還是有點忐忑,因為她是苦孩子出身,直到現在依然搞不明白馬光遠家到底是多有錢,總覺得這串祖母綠項鍊貴重得讓她心不安。

  晚飯後,她在廚房洗碗的時候,馬躍跟她介紹了一下馬光遠家的生意:開了兩家營業面積各是五千多平方米的高檔酒店,每家酒店的年純利潤是一千萬左右,而酒店已經開了十幾年了。

  郝樂意錯愕地張著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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