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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郝樂意明白她的意思:馬躍愛上她,簡直就是沒長眼。她也生氣,可隨著對陳安娜的瞭解,就知道了她就這麼一個人,大面上看是知書達理的文化人,可骨子裡有潑婦氣質。用馬光明的話說,那就是看誰不順眼就嘴巴代替拳腳往死裡糟蹋,對人好起來恨不能把頭割下來送給人家當夜壺。

  找不到合適的工作,郝樂意還是每天去做日工,晚上回來的時候,會順路去大連路菜市場買菜,再打電話告訴馬光明,讓他下班回來路上別買了。等陳安娜他們下班到家,飯菜基本已經做好擺到桌上了。

  陳安娜會掃一眼桌上的飯菜,但通常不說什麼。要說也是:沒合適的工作你就在家看看電視,咱家還用不著你出去幹零工掙菜錢。

  如果郝樂意不吭聲,她會翻一下白眼球繼續嘟囔讓街坊鄰居看見了,還當她陳安娜是個兒媳婦沒工作就不給飯吃的惡婆婆呢。

  因為瞭解陳安娜的脾氣了,郝樂意反倒不生氣了,知道她不是那種市儈人,要的不過是個面子。包括她和田桂花的矛盾,也不能只怪陳安娜愛掐尖,馬光遠還沒發達那會兒,兩家關係很好,馬光遠發達以後,關係不好了,也不是她笑人窮,恨人有,田桂花也有責任,她性格大剌剌,苦日子過慣了,突然之間老公有了錢,就有點手足無措,收不住手腳了。花了錢買了東西往外送卻賺不出別人個好來,就是因為恩主嘴臉太明顯了,往誰家一坐,都一副散財大娘的架勢,臉面這景誰不想要?用陳安娜的話說,田桂花拎個豬頭往腳下一扔,就想讓別人下跪把她當觀音菩薩拜,這不花錢買啐是幹什麼?

  知道了這些,哪怕陳安娜把好好一句話說得跟蒺藜似的紮人,郝樂意也不急了,因為知道她刻薄的外表下,也有一顆柔軟的心。譬如,她拎東西上樓,陳安娜會和她急,是絕對的真的急,因為馬躍撒謊說她懷孕了,陳安娜說懷孕初期的女人不能提重東西,一買就買四個人的飯菜,還有水果,再拎上六樓,這不是個輕快活。吃飯的時候,陳安娜也會特意把剩菜什麼的拖到自己跟前,不許郝樂意吃,不捨得讓馬躍吃,如果剩菜多,就逼馬光明,必須的,同心協力幫她消滅掉。當然,郝樂意也明白,陳安娜的好,是針對她肚子裡莫須有的那個孩子的,不知不覺的,心就慌了,夜裡會和馬躍說,總不能一直這麼撒謊吧?

  馬躍就虎虎生風地翻到她身上說:「我這就播種。」

  總之,婚姻生活沒郝樂意想像的那麼美好,也沒有賈秋芬他們擔心的那麼糟糕,一切還過得去,除了關心她的肚子,陳安娜整天忙活著幫馬躍介紹工作,不停地打電話,如果不是在家裡,如果不是郝樂意知道,還以為她是幹職業仲介的呢,而且還是高端職業仲介。如果對方說有個合適單位,第二天,陳安娜就會像只雄赳赳的母雞一樣,帶著馬躍出發。

  郝樂意覺得這樣會讓用人單位覺得馬躍不獨立。這些,陳安娜也明白,可她就是不放心馬躍自己去應聘,馬躍去人才市場吧,她怕那些單位是騙子。現如今騙子多,招工騙子更多,像馬躍似的,一直在象牙塔里待著,尤其是在英國待了這幾年,除了在學校讀書,基本不和外界打交道,人越發單純了,她不幫他把把關行嗎?每每說到這裡,陳安娜會瞟郝樂意一眼,那意思是,如果不是他單純,能看上你啊?

  郝樂意明白她的意思,但現在她已漸漸掌握和了陳安娜相處的訣竅,那就是裝傻,別動用敏感,就把她當成個有點神經質的、嘴巴有點毒但關鍵時候不會給你虧吃的厲害婆婆。

  §第六章 上帝是睜著眼睛的

  第1節

  郝樂意在人才市場轉了一大圈,也沒找到合適的單位遞簡歷,出來的時候,有家地產公司在人才市場門口招日工,他們的住宅社區開盤,要雇幾位年輕女孩子發一天宣傳單頁。反正明天也不一定能找到合適工作,有日工幹著總比閑著好,郝樂意就報了名。

  下午沒事,郝樂意和馬躍一起去了趟上清路,把放在余西娘家房子裡的東西,全數搬回了閣樓,又買了禮物去馬騰飛家向餘西道謝,敲了半天門,沒見著餘西,倒是田桂花聽見動靜開了門,見是他們兩個,笑得很不自然。郝樂意從背後悄悄拽拽馬躍的衣服,人笑得跟花骨朵似的,說是為那天晚上的事,代陳安娜過來道歉的,又怕她沒消氣,不敢直接過去敲門。

  「就你媽那人,還有她跟別人道歉的時候?」田桂花雖然嘴上氣勢洶洶著,但還是接過了郝樂意遞來的臺階,把兩人讓進屋,泡了茶,就絮叨起來沒完了。說就沒見過陳安娜這麼神經的,她也沒覺得她有多壞,馬光遠沒混好那會兒,陳安娜經常給馬騰飛買這買那的,跟她也嫂子長嫂子短地親熱著呢。那會兒她和馬光遠單位都不好,一到過年過節,陳安娜單位發了福利,就讓馬光明送過來。後來也不知道她怎麼了,就像吃錯了藥似的,對她這個當大嫂的突然就看不順眼了,兩家人湊一塊,她都不敢開口說話,因為陳安娜兜裡不知揣了多少蒼蠅,只要她一張嘴,陳安娜就給塞一隻,不是噁心你就是寒磣你。

  田桂花越說越生氣,眼淚劈裡啪啦地往下掉,說:「馬躍,跟你媽說說,我和她做了這些年的妯娌,沒念她仇沒念她恨的,吵架的時候說的狠話,我沒往心裡去讓她也別當真,這現如今,誰家都一個孩子,我還指望你和騰飛弟兄倆相互照應著點呢。」

  馬躍說:「伯母您放心,我和騰飛哥,您就甭操心了,您和我媽就是打破頭,也不影響我們哥倆的感情。」

  田桂花擦淚,歎氣說:「你媽心裡也苦,跟你爸她屈得慌。」說著看著馬躍,「還有你,她就指望你了,你又偷摸跑回來了。咳,算了,我就當她拿我撒氣了,她能把火發出來總比憋在心裡好,會憋出病來的。」說完,田桂花起身,去臥室拿出一個精緻的首飾盒子,塞到郝樂意手裡,「這是我給樂意準備的結婚禮物,聽說你們不打算辦婚禮了,我就今天給了吧。」

  郝樂意打開一看,是一枚鑽戒,嚇得慌忙放在茶几上,小聲說:「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田桂花說貴重什麼貴重,她買了倆,給餘西一個,這個就是留給馬躍媳婦的,她必須收下。郝樂意是死活不肯,馬躍見兩人推來搡去地沒完了,也勸郝樂意收下算了。

  郝樂意堅決不肯,「伯母,不是我和您見外,您想想,我媽那人要面子,因為馬躍留學,家裡沒積蓄,她要知道您送了她這個當婆婆的都沒送的貴重禮物,心裡肯定不是滋味,她心裡一不是滋味,您倆沒准又得幹一架,所以……這戒指我不能收。」

  田桂花錯愕地看著郝樂意說:「馬躍,你可真有福啊。」她說的是真心話,她就從沒見過像郝樂意這樣的女孩子,看見鑽石眼睛都不眨一下,好像她送的不是鑽石而是從路邊隨便撿的一枚小石頭。現如今,別說不貪不索的女孩子不多了,不開口要不撲上來搶就算好了,她居然生生把到手的鑽石給推出去。雖是如此,她覺得自己是做叔伯婆婆的,不送點禮物說不過去。雖然陳安娜看著她就來氣,可她還是非常感念陳安娜的,當初如果不是她借給馬光遠三千塊錢,他們家也不會有現在的日子。所以,看在這一點上,就算陳安娜指著她的鼻子罵,氣過之後也得原諒她,做人要知恩嘛。

  於是,她還是搬出了首飾盒子,讓郝樂意挑件首飾。

  苦孩子出身的郝樂意對首飾沒概念,對金銀珠寶就更沒鑒別能力了。她也知道,不要點什麼肯定不行,但只想要最便宜的,就拿起來一樣一樣地問。田桂花也看出了她的心思,所以當郝樂意拿起一串鑲了祖母綠的鉑金項鍊問這是什麼時,田桂花說這是這堆珠寶裡最便宜的,是她到外地旅遊時買的,鏈子是銀子的,寶石是人造的。既然這樣,郝樂意心想那就它了,就真誠地誇這串項鍊漂亮,她喜歡。

  田桂花故意說你這孩子,挑來挑去挑了件最不值錢的,又找了個漂亮的盒子給裝了,問馬躍在工作上有什麼打算。

  馬躍還是那套,看看再說。田桂花說看什麼看,去你伯父酒店幹得了,你哥是指望不上了,就喜歡畫畫,死活不喜歡做生意,把你伯父都給急壞了,這一大攤子,總不能交到外人手裡吧。

  田桂花說得不假,馬騰飛是大學藝術理論老師,癡迷于油畫。他說給他一疊錢他都數不對,讓他做生意,那不乾等著賠?讓馬光遠該請CEO請CEO,別打他的主意。

  馬躍有點心動,可又想到陳安娜對伯父家的那些成見,沒敢應,遂打著哈哈說,伯父還年輕,再幹個三十年二十年的沒問題,到時候騰飛哥的孩子就該大學畢業,讓他來接班。

  不說孩子還好,一說孩子,田桂花的眼淚都快下來了。郝樂意知道壞了,伸手從背後悄悄掐了馬躍腰一下,馬躍這才自覺失言,卻又笨嘴笨舌,正挖空心思地琢磨著怎麼說才能把這話題繞過去呢,田桂花的眼淚已滾滾而下,抹著眼淚說,都這把年紀了,連孫子都抱不上,她都不好意思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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