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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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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罷我的話,歇斯底里地奪過我手裡的信,撕了個粉碎。接著,他變魔術似的從口袋裡掏出一疊信紙,打開來,上面佈滿了密密麻麻的字,大概有七八頁之多。 「這才是我寫給你的信,沒敢發,就發了一封空白的……」他說著,眼圈紅了。很快,又把它們撕了個粉碎。 我驚訝地望著他,動盪得無以復加。 「都是你!叫我這麼下作,愛一個人也愛得這麼下作……」 很快,他像是支撐不住了,又像是要急著去辦什麼事,站起身大步走遠了。 我這才想起他忘了把外套拿走。我想喊他一聲,可喉嚨裡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發不出聲音。我想追上他,腳步卻沉重得根本抬不起來。我只有呆呆地坐著,望著他的背影漸漸消失在樹林之中。 玉蘭花開敗了,光禿禿的枝條長出了綠茵茵的嫩葉,春天柔媚的陽光開始露臉了。校園裡看不到「車把式」和葉小美的身影了,人們的臉上無不掛著放心的笑。這對「野鴛鴦」實在太耀眼,被他們壓著,多少浪漫故事浮不出水面呀!校方英明,除掉了這對眼中釘,大家終於可以順暢地吐口氣了。 各兄弟高校關於這樁「性醜聞」的大討論也陸續進入了尾聲。週六這天下午,我們大學各系都安排了討論會,象徵性地做個總結,這樁事就算收尾了。 心理系的討論會由胡副主任主持。霍主任首先發表講話。霍主任的表情怎麼看都有點不對味兒,一掃當初「談愛色變」的機警,倒有點兒兔死狐悲的淒涼。她低調地總結道:「愛和性,本身都沒有錯。他們之所以被開除,根本原因是不講場合,造成了惡劣的影響。你們很年輕,你們需要的,我都可以理解。理智地把握好『度』,這對誰來說都不容易。有了這次的教訓,大家都好自為之吧……」 霍主任的話剛落音,階梯教室裡便掌聲雷動。胡副主任的臉拉得有半尺長,看來對霍主任的講話很不滿意。他接過霍主任的話茬兒,憤憤地說:「我認為,霍主任的立場不夠鮮明,劉孬娃和葉小美被開除是罪有應得!布簾子一拉就胡來,那還是人嗎?那是動物,是湊(畜)牲!人人都有肉(欲)望,但不能瞎搞,不能胡來……」 說到這裡,胡副主任的目光飛刀一樣甩在了霍主任臉上,霍主任的臉竟騰地紅了。大家正在疑惑,霍主任為什麼會紅臉,系辦的電話鈴卻響了起來。熊大春跑出去接,回來時一張臉變成了白紙,連紅鼻頭都失去了血色。 「霍主任,胡主任,出大事了!葉小美跳江自殺了……」熊大春渾身篩糠。 階梯教室裡頓然變得死寂一片,大家被這個消息震驚了。 「這孩子……我想到這一層了!」霍主任說著,眼睛就紅了。 「慌麼事?沒必要慌。要是我做了那種事,被開除學籍,也會自殺的。哪有臉回去見爹媽呀!」胡副主任冷漠地說。 「胡主任,你這麼說話真叫人心寒,畢竟是一條人命啊!」霍主任反駁道。 「霍主任,你怎麼忽然同情起這種事了?啊?」胡副主任笑得陰陽怪氣。 不一會兒,霍主任和胡副主任相繼拂袖而去,把大把的謎團不負責任地丟在每個人心裡,直到熊大春高聲喊「散會」,大家才嘁嘁嚓嚓地議論著散去。 §61.潘正要親手為愛情壘個窩 「車把式」和葉小美的「性醜聞」,使這學期顯得特別亂,也特別快。 五月末的一個星期天,陽光燦爛,潘正和工學院的幾個高中校友邀我、郝康,還有湖北大學的一個女生,一起來到工學院附近的一片坡地上放風箏、野餐。 郝康一直在說說笑笑,可只有我明白,在我和潘正面前,他心裡不好受。他歷來是個深 藏不露的高人,不論何時何處,都不會叫人不放心。 「郝康……」我拉著風箏線,走到他身邊,怯怯地叫了一聲。 「去陪潘正吧,他這麼對你,不容易。」他笑了笑,拉著風箏線跑遠了。 看著他飛奔的樣子,我的眼睛發熱了,怔了好一會兒,風箏一頭栽了下來。 玩累了,大家圍坐在草地上吃東西。歡聲笑語淹沒了郝康的沉默。他吃得不多,喝了點水,就靠在一棵樹上,隨手掐了一根節節草,含在嘴裡,目光失去了焦點。這一刻,他鬆懈了,憂傷就被我捕捉到了。 我心裡好受一點兒了,我寧願看見他的憂傷,也不願看見他的隱忍。他也是個人啊,和我們的年齡差不多,這麼一味地忍耐,會傷了他的。 大家散了之後,潘正留我在工學院食堂吃過晚飯,天就黑透了。 他帶我回宿舍拿上吉他,來到操場邊。操場邊豎著一個大約5米高的小看臺,兩個人坐在上面有點擠。放眼望去,對面是一片平整的菜田。在夜色的籠罩之下,顯得迷離而安詳。遠處的池塘已經看不到了,卻不時向這美妙的夜播放著清脆的蛙鳴。 「我的吉它最近練得好多了,先給你唱個歌吧。」他把吉它抱在懷裡。 「很長時間沒聽你唱歌了,有兩年了吧?」我想起了那個255號小院,還有那一片槐花香。 「不想那些了,好吧?前面有更好的。」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嗯,不想了……」說著,我的喉頭竟哽住了。 他調好弦,開始唱:「我的心,天天在想,小河岸,建一洋房,白石陽臺和小花園,種上玫瑰和垂楊。小花貓,躲爐旁,冬暖夏清涼。這樣美麗的夢想,我倆成對成雙……」 等他把一首歌唱完,我的淚也聚滿了眼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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