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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第三十一話:玄哥說我的人生字典裡沒有「失敗」

  茉莉打電話給我,問我上海好不好。我說:「非常好,燈紅酒綠,男男女女。」茉莉笑了:「聽上去,怎麼這麼沉淪?」我又辯駁:「美國在我們中國民眾心中更加沉淪。」

  茉莉遲疑地開口:「丁瀾,是個什麼樣的人?」我說:「我也並不是太瞭解她。」茉莉敏感:「她很好是不是?而你又不願意告訴我她很好。」我再辯駁:「我真的不瞭解她。」這是我的肺腑之言。我敲打茉莉:「你不要丁瀾長,丁瀾短的,你現在的男朋友,是那個叫做曉迪的神童。」感情就是道方程組的數學題,不知道有多少未知數,多少式子,反正一般人,解一輩子也不見得解的開。

  黎志元是從丁瀾口中問到我家的位址的,所以丁瀾認為我已經贊同了她的生存方式,並漸漸溶在其中了。

  丁瀾對我說:「我認識黎志元一年了,他的口碑還不錯。」我好奇:「什麼叫口碑不錯?」「沒什麼負面新聞,不違法亂紀,私生活也還算簡單。」我不再多言,並不想跟丁瀾解釋什麼。黎志元的私生活簡不簡單根本不是重點,重點是,我的非常簡單。

  魏老闆把我叫進辦公室,說要給我加薪。

  我一出來,忙不迭打電話給我媽,說:「老闆給我加薪了。」媽媽說:「真不愧是我女兒。」媽媽又說:「我讓程玄給你帶了幾件厚衣服過去,拿到了嗎?」我驚訝:「程玄來上海了?」媽媽也驚訝:「對啊,你不知道嗎?他出差,昨天就過去了。」

  想必,程玄也像黎志元一樣,想給我個驚喜。驚喜是種好東西,它短暫得像煙花,但卻能閃耀了綿綿不久的沉悶。所以我決定配合程玄的故弄玄虛。

  程玄打電話給我,說:「溫妮啊,你信不信,我現在在你公司門口。」我說:「不信。」「那你出來看看。」「我不,你少耍我。」「快點出來,要不然我走了啊。」我出去,看見程玄站在電梯口,對我笑。我佯裝驚喜地瞪大眼睛,也對他笑。

  其實,「驚」是裝的,「喜」卻是真的。看見程玄,我總是感到一股源於熟悉的溫暖。他帶著北京的氣息,我的家,我的爸媽的氣息,站在我面前,像我的後盾般提醒著我:就算我在上海敗給了我的初衷,就算我敗得一敗塗地,我也還擁有著他們。

  我一邊走向程玄一邊思考:難道,我已經敗了嗎?而程玄,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給了我答案。他用反問的口吻對我說:「溫妮,你的人生字典中,究竟有沒有失敗這個詞呢?」面對程玄的咬文嚼字,我忍俊不禁。

  我厚顏無恥地回答程玄:「失敗?好像還真沒有。」程玄嗤之以鼻:「恭維恭維你,你還當真了。」程玄問我:「能不能帶我參觀一下你大展宏圖的戰場?」我阻止:「萬萬不能。我們公司四處都是值錢的機密,誰要參觀,誰就要被滅口。」程玄不滿地打了一下我的頭,說:「你可真了不起。」

  其實,我倒沒覺得自己生存在值錢的機密當中,不過,禁止參觀是魏老闆定下的規矩,所以我也只能銘記。程玄先走了,到附近的一個餐廳等我。

  程玄打我的那一下,被魏老闆的秘書看見了。她偷偷摸摸地問我:「那是什麼人啊?他為什麼打你啊?」我逗她,佯裝愁眉苦臉地說:「哎,家庭暴力啊。」秘書吃驚得連小嘴都沒心思合上了。

  我積極地下了班,去餐廳找程玄。程玄坐在窗邊,正在看文件。我調侃他:「裝有為青年裝得還真像。」程玄還口:「彼此彼此。」

  程玄點了一桌子我愛吃的菜,像往常一樣。他意味深長地對我說:「你瘦了。」我點點頭:「嗯,因為我省吃儉用。」程玄卻一語道破:「不對,你瘦了是因為你男朋友被剝奪了婚姻自由吧?」我沮喪地放下了筷子。程玄又把筷子塞回到我手裡,說:「先吃飯。」在吃之前,我先坦白道:「對,他被剝奪了婚姻自由,更糟糕的是,他並不反抗。」說完,我就吃飯了。程玄張了張嘴,什麼也沒說出來。他沒料到這般,他還以為,我和那個男人正在轟轟烈烈地企圖衝破那道家庭的枷鎖,殊不知,我的答案這麼軟綿綿,這麼無力。

  程玄送我回家時,黎志元打來了電話。其實我手機上並沒有他的號碼,不過我卻認得出來。

  我把手機遞給程玄,說:「你接吧。」程玄聽我這麼說就以為是我媽打來的,一聲「阿姨」脫口而出,姨字說了一半,被我活生生捂了回去。對方說道:「請問,是溫妮的手機嗎?」程玄驚魂未定,支吾說:「是,是啊。」「她現在方便接電話嗎?」程玄用眼色詢問我,我搖搖頭,他就說道:「不方便,」掛了電話,程玄問我:「這就是那只家庭牢籠中的小鳥?」我歎了口氣:「要真是小鳥的電話,我才捨不得給你接。」程玄又恨鐵不成鋼地打了我一下,說:「沒出息。」我感慨:真是十足的家庭暴力。

  程玄轉天就回北京了,給我留下了幾件我媽托他帶來的厚衣服,還有一句話:「溫妮,你的人生字典裡沒有失敗這個詞。」我又忍俊不禁,說:「你還真講究首尾呼應。」

  第三十二話:薪水漲得莫名其妙

  再轉天,則淵重回祖國懷抱了。丁瀾讓我同他們一道吃晚餐,我推說身體不舒服,沒有去。他們吃過飯就回來了,我見到則淵,竟忍不住哭了。

  我的眼淚自然不是為了則淵而掉,只不過,他一出現,我在美國的歲月就歷歷在目起來了。我著實想起了那可親的茉莉,和那可恨的肖言。

  則淵嚇了一跳,忙問:「怎麼了?工作不順利,還是肖言欺負你了?」我還是哭,則淵追問:「該不會是丁瀾欺負你了吧?」丁瀾嬌滴滴地開口:「我怎敢?」我搖搖頭,回房間了。

  則淵追著敲我的門,被丁瀾制止了。她說:「她一定是懷念起在美國的事了。」丁瀾是八面玲瓏的,人前人後能文能武,所以她變得富有,有錢,有物質享受,有盤根錯節的人際,還有則淵。

  第二天,我見到的第一個熟人竟是黎志元。

  我在去公司途中的一家小餐館裡買早餐,而黎志元正坐在裡面吃面。我驚訝:「你們有錢人怎麼會在這裡吃飯?」他坦然:「因為這條路上只有小餐館啊。」我不屑:「你的意思是,你是來等我的?」黎志元不置可否,只說了一句:「這面味道還不錯呢。」

  我拎起早餐就走,黎志元追了出來。我的態度並不友好:「我們魏老闆天天日理萬機,你怎麼卻無所事事的?」黎志元像小孩子一樣辯駁:「我埋頭苦幹的時候你都沒看見。」我瞟了他一眼。他眼角的紋路若隱若現,他埋頭苦幹的時候,想必迷人極了。

  黎志元忽然問我:「對了,你的薪水有沒有漲?」我又驚訝:「你怎麼知道?」黎志元大笑:「因為我對你親愛的老闆說,我的公司需要新鮮血液。」我反問:「那你有沒有真的想請我過去?」黎志元痛快:「沒有。君子怎能奪人所好。」我也笑了,問:「那你能不能每個月都跟我親愛的老闆暗示一遍你想請我過去的意願?」黎志元批評我:「太貪婪。」

  魏老闆給我加薪的幅度,又比事先說的高了五成,而這其中的原因,卻也堪稱有理有據。

  魏老闆,這個入了美國籍的投資界有為青年,請了一位土生土長的臺灣風水先生來公司看風水。那老頭在公司轉悠來轉悠去,我就心想:這時候老闆怎麼不怕他偷去我們鋪天蓋地的值錢機密呢?

  在老頭的百般賜教下,我們換了兩盆植物,並且改變了六張桌子的方向。末了,老頭和魏老闆密談,把我們這隊手下逐一分析了一遍。接下來,魏老闆和我密談,說要給我大幅加薪,因為那風水先生說,公司要是想賺大錢,我是不可或缺的。

  我非常尊敬地目送風水先生離開,強壓著心中那股想和他握手擁抱的衝動。

  則淵有時候會住在丁瀾那裡,但即使如此,我也並沒有和他有太多交談。我的房間和丁瀾的房間相隔不足八步,但一邊是濃情蜜意,另一邊卻是苦大仇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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