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你遲到了許多年 | 上頁 下頁 | |
七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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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繆盛夏要結婚了?什麼時候?」鐘有初大吃一驚,又想大概是自己好久沒有回雲澤所以沒有收到消息,「那真有七個字可以形容——浪子回頭金不換。」 雷再暉無意中接了一句:「這就是用婚姻換金錢。」 「什麼?」 他不想掃她的興,又不欲她知道太多:「吃吧。菜涼了。」 鐘有初吃了一片臘肉,便呀了一聲,無數回憶浪潮席捲而來——她和何蓉在百家信四年點點滴滴,茶水間裡,辦公桌頭…… 「席主管的肉!我好久沒有吃到了!」 雷再暉拼命忍著笑。 利永貞說,格陵大開了一家很好吃的飯館;何蓉說,席主管將一手好廚藝發揚光大。還有在鼎力的員工餐廳,那同事卻不相信席主管做得到。 「這家飯館是席主管開的?」鐘有初顧目四盼,頓時覺得四壁都生出一股親切感,仿佛看得到席主管在這間小小飯館裡投入的心血,「一席之地。原來是席主管的一席之地。」 雷再暉笑著點一點頭。 「你特地帶我來這裡吃飯?」不對。她想起自己和雷再暉半年前就有了約定,也就是說他剛將席主管解雇便已經知曉,「你……怎麼知道他會東山再起?」 「百家信淘汰的員工當中,只有他能做得到。因為他確確實實有一技之長和行銷經驗。」 鐘有初愈發疑惑,但心中越來越接近事實:「是你……」否則他不會特地用土家菜的題目來考席主管——他根本一早為席主管想好退路。 雷再暉認真問她:「你以為雷再暉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來百家信之前,只是存在于傳說中的風雲人物。但無論外表年齡身世如何秘密,心思慎密手段冷酷,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這種印象總是跑不掉的。 「我不希望你覺得我是工作機器,冷血狂人。」雷再暉道,「我不在意別人知不知道。我只介意你的看法。」 她當然還記得他在推薦信中寫下的人名。他並沒有將企業諮詢師當做六親不認的行業。她竟然還誤會他對雷暖容狠心。狠心是關心的開始。 喝了幾口湯,鐘有初終於說出了她一直想說,但沒有勇氣說的話。 「可是你不瞭解我。」 這是一句常會在女主角的劇本裡看到的臺詞,語氣或無奈,或激昂,或梨花帶雨,或薄幸輕佻,鐘有初總覺得無聊重複——但原來是如此應景,如此心酸。 雷再暉頓一頓,拿出記事簿,在空白頁畫下一條筆直的線段,分成三等分,指著第一等分,柔聲道:「這是你遇到我之前的人生,未來的格陵影后。」 他真的在後三分之二線段上,寫下「格陵影后」四個字。看得鐘有初又是驚,又是怕,又是雀躍:「你……」 「那麼你之前的人生按天來算,」他畫出一個箭頭,另標出一條短短的線段,又是分成三等分,「假如你的一天也分為三等分,工作八小時,休息八小時,其他八小時。」 他指著「工作」那條線:「這部分,我瞭解嗎?」 那可是將她解雇的企業諮詢師。鐘有初點點頭。 他又指著「休息」那條線:「這部分,我瞭解嗎?」 那可是陪伴她從小到大的無臉人。鐘有初不得不繼續點頭。 「還餘下三分之一。」雷再暉放下筆,看著鐘有初,「我知道你很愛你的父親,也尊敬我的父親。我知道你愛吃通心粉,也愛吃橘子。我知道你從來不喝冷水。我知道你有一個玫瑰紋身。我知道的還有很多。有初,我們之間的距離,小於八小時。」 兩處別離2 席主管一直在廚房裡忙碌,抽空出來上了個廁所,便聽見收銀小妹嘰咕:「看到剛走那一對客人沒有。不像學生,也不像老師。」 「咦,我們打開門做飲食生意,不替顧客算命。」 「老闆,不是哦,那個男人的眼睛一隻藍一隻黑,很稀奇。」 收銀小妹剛說完這句話,便看到老闆的臉色變了:「雷先生?……他吃飯給錢了?你們收他錢了?」 「咦,老闆你說我們打開門做飲食生意……」 席主管一跺腳,一把扒掉廚師帽,露出一頭亂蓬蓬的灰黑相間的頭髮——這半年他老了不少;又從櫃檯下翻出幾盒武陵特產——他原是兼賣一些土貨的。 他一邊叫著「雷先生」一邊旋風般卷出門去。冬天夜長,魚米村的小吃攤已經擺出來,學生停停走走,一條街道人頭攢動,十分擁擠。 「雷先生!雷再暉先生!」他在人群裡中奮力前進,聲音洪亮有力且充滿歡樂,「他們說看見顧客是雙色瞳,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是雷再暉替他作擔保,教他申請小額融資。是雷再暉替他分析,替他選址。是雷再暉肯定他的一技之長,行銷經驗。 「雷先生,我今年已經四十六歲。現在轉行太晚了!」 他記得雷再暉說的是:「當我到了四十六歲的時候,也可能靈光一閃,去做別的事情。這完全取決於你的興趣和能力。與年齡無關。」 得到資助款項,席主管便開始裝潢,採購,運營,擴張——原來做自己的愛好這樣有勁,再苦再累,也甘之如飴。 早在他喊第一嗓子的時候,鐘有初就已經聽到了。她正想轉身,雷再暉已經拉住她:「這邊來。」 他們逆著人潮躲進了一個盲角,鐘有初從雷再暉的手臂上面望過去,一一向他彙報:「席主管老了很多,不過聲音很有元氣;他手裡拎著好多吃的。」 「雷先生,你回格陵怎麼也不告訴我呢!」 席主管左突右擠,東張西望,但看不到這邊角落裡的雷鐘二人。 「你不想見到席主管?」 雷再暉的聲音有些為難:「我受不了這樣熱情。」 鐘有初心想,以前的席主管總是很苦相,為了緊張的工作,鋪張的兒子,哪裡還會熱情得起來? 「躲在這裡會被發現的,到時候更難堪。」 雷再暉胸腔裡笑了一聲:「不可能。」 鐘有初突發奇想:「難道你做過很多次這種事情?你經常偷偷去視察那些被你改變的人生,然後灑脫離開?」 雷再暉只笑不語,突然伸指刮了一下鐘有初的鼻尖。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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