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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她點頭答應著,我卻更放不下心,以她的脾性,受了委屈也只會往肚裡咽。可我又有什麼辦法,老九的家事,我哪插得上手去管。玉竹要想以後有保障,有個好點得名分,恐怕還得靠肚皮爭氣。而這種事,我就更幫不上忙了。

  她對我笑道:「李姑娘別為我擔心,我知道怎麼做。」然後從隨身帶的繡籃裡取出一個香囊,道:「這是我前兒剛做好的,花樣絲線都是我專門為姑娘配的。姑娘拿著玩吧,別嫌手工拙。」

  我接過那平金繡蝶形香囊,讚歎道:「若論手巧,誰比得上你?」

  紅月兒端了茶點進來,見著那香囊也是愛不釋手,直向玉竹討教做法。玉竹跟她細細說了,她最後歎道:「唉,我就是知道了做法,也繡不出這樣的。」然後她將香囊給我戴上,道:「也只有小姐才配用。」

  玉竹坐了會兒,就要起身告辭。我和紅月兒都極力留她晚飯,她也不堅持。我讓紅月兒吩咐廚房弄幾個像樣的菜出來,好在這廚娘被我調教慣了,做的東西也算過得去。

  晚飯後,我命人套車送她,她卻一直推拒著不肯受。我也不好勉強她,便道:「那我就陪你走走吧。」

  初冬的天氣,著實有些冷了,外面風又大,紅月兒就拿了斗篷出來。我對她說:「把那件絳紅色、領口有灰鼠毛的也拿出來吧。」

  我穿了煙灰色的,把紅色的給玉竹披上,就攜著她的手出了門。我們晚飯開得早,天色還沒暗下來。直陪著她走到剩一條街的地方,她停下來道:「李姑娘回吧,這也差不多到了。」

  我想想登老九的門也沒意思,便說:「好。你一個人小心了。」這樣說著,卻不放開她手,最後還是忍不住問:「你真的心甘情願跟著他了?」\她對我柔柔淺笑著,忽然傾近我,涼涼的唇在我臉上輕印了一下,低聲說了句:「我從不曾後悔。」

  我目送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才轉身往回走。這一段路,我走得恍恍惚惚,比去時用了更多的時間。

  快到家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我抄近路,準備從後巷進去,突然發現身後有人跟著。 今晚沒有月亮,而我又沒帶燈籠出來,在這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的巷子裡,急促的腳步聲迅速逼近。

  我腦海裡浮現出同裡社的瘦皮猴那張乾癟的臉。會是他們嗎?這些人還找我做什麼?

  我於是疾奔了幾步,後面的人也跟著跑起來,而且速度還比我快。那人趕上我,一隻手搭上我的肩膀,我像右一避,那人的手滑了個空,居然不停下,反而靠了過來,想要從背後攬住我。我一記肘錘撞在那人胸口,他吃痛悶哼一聲,卻不放開,雙手抓著我的手臂,緊緊把我抱住。我聽到那聲音,已知道是誰,也不掙扎了。他低聲說了句:「是我。」我當然知道是他,被他這樣抱著,我什麼也不想去想。

  黑暗中,只聽到彼此的喘息聲。我也緊緊地回抱他,把臉窩在他胸膛上。他低頭急切地尋著我的唇,我抬頭回應他,當我們終於吻到一起時,我才知道我有多想念這種感覺。我從他急速的心跳、唇舌熱切的糾纏以及有力卻溫柔的擁抱上知道,他也是想我的。

  不知過了多久,狂放變為輕柔的碰觸,他綿密的吻落在我的唇角、眉眼和鼻尖,他捧著我的臉,用低啞的聲音道:「別跟我鬧彆扭。」

  我「嗯」了一聲,他就摟得我更緊。忽然想起了件事,問道:「對了,剛才撞到你哪兒了?」說著伸手去按他的胸口,他抓住我的手道:「我肋骨斷了。你下手真夠狠的!」

  誰叫你鬼鬼祟祟的!我雖然撞得很重,但至多是多個淤青,鬼才信會傷筋斷骨的。我輕拍了他傷處一下,道:「是這兒吧。回去讓你夫人找藥給你揉揉,散散淤,也就沒事了。」

  聽他忍痛的悶哼聲,有些心疼,也有些好笑,便說:「下次別嚇我了。幸好沒隨身帶著匕首。」

  「你帶著那種東西做什麼?」他問。

  我答:「專門用來應付剛才那種情況。」

  他『哼』了一聲,道:「你若害怕,找人跟著就是了。哪有姑娘家身上帶刀的?」

  我笑道:「你希望我們這樣隨時有人參觀麼?」

  他低笑道:「怕什麼?我們哪裡用得著偷偷摸摸的!」

  我看了他一眼,道:「嗯,我偷偷摸摸慣了,感覺不錯,挺刺激的。」

  他抬起我的下巴,問:「你是怪我嗎?」

  「說什麼傻話。回家睡熱炕去吧,四爺!」我好笑地推開他。都吹一個晚上冷風了,約會也用不著受這苦的。

  他拉住我道:「我要每天都見著你。明天沒空給你等門,你酉時左右到我那兒去。我們一塊兒用晚飯。」

  我皺眉考慮著,他摟著我,灼熱的氣息吹到我的耳朵裡:「乖,快說好。這地方真冷!」

  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掙開他道:「隨便吧。」

  他這才滿意地放開我,看著我推門進去。

  這一夜睡得很沉。第二天一大早,卻被紅月兒搖醒。我睜眼就看到她蒼白驚恐的臉,馬上問:「怎麼了?」

  她帶著哭腔道:「方、方姑娘,沒了……」

  我見她情緒激動,話也說不清楚,用力拍了拍她的臉問:「什麼沒了?方姑娘到底怎麼了?」

  她嗚咽道:「方姑娘她,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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